秘殿珠林(上)(75)
雨幕如同一帘白纱,挡着看不太清楚,模糊的见她时不时的抬头说话,讷亲始终朝她微微侧着头,两人的肩膀几乎靠在了一起!他们俩在伞下窃窃私语,完全没有发现远远的殿前站着的人。
一丝苦涩的滋味从他的舌根漫出,皇帝遽然转身。
去年秋狝时讷亲舍身救她、鹿宴时他们私下亲密交谈,如今又雨中依偎漫步,这一幕接一幕的涌上他的心头,让人堵得胸口发痛。
他其实一直是很清醒:所有人对自己好、对自己笑,都是因为他的皇位!
在这世上,只有祖父、母亲和云静才是真心待他,从未有过半分虚与委蛇。
可是昨日,他竟相信:她已生真诚爱慕之心,为了这颗意外的真心,他甚至一夜辗转难寐。
然而今日,上天却冥冥中让他看到这一幕,是要警示他吗?其实她是与所有其他人一样,只是看重这个皇位罢了,并不在乎他究竟是谁。
若能摒弃这宫里的禁锢与身份,她必是想对他人好的,必是想与他形同陌路。又或许,昨日她梦中亲吻的也并非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狠狠的把手上的伞砸在地上,转身回了书房。
当他坐在里间时,一直默默的听着外间的对白。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皇帝双手伏在桌上,他突然感觉很累,又生出了悔意:若是昨日顺着皇后的安排临幸了她,是不是一切就会完全不同了?是不是从此就能占了她的人,得了她的心?是不是她的眼里,从此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的思想已经乱成了一团!
另一个自己却从脑海中突然蹦了出来,厉声责骂道:“弘历,你莫是也疯了?!是想蹈先祖覆辙不成?他们为了海兰珠、为了董鄂妃神魂颠倒、撒手社稷,你也想要这般无能,身居帝位却只顾情爱?!”
他暴戾的抄起桌上的茶杯,用尽全身气力的朝地上砸了下去:愚不可及!
刺耳尖利的碎裂声,果真的把他脑中的那团乱麻,硬生生的斩断了。
德禄见着,皇帝在大雨之前还春光满面,拿伞去了趟廊子再回来,只一掐指的功夫,就变了个天,不知是所为何事。直到勤儿前后脚的进门来,他才琢磨着,估计跟这位主子有关。
皇帝说不见,他自然就把勤儿支走了,可如今这人刚一走,里面就摔了杯子!看来这圣意他真是揣度错了!
难道,就应该要勤儿进去的?
哎哟喂,要一个从未尝过情滋味的宫人,在两人之间见机行事,实在也是太难为他了!
德禄拎着胆子,战战兢兢的把门支开了条缝,小声唤道:“万岁爷?”
“摆驾,去长春宫!”里间传出了皇帝的声音,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那个砸伞、摔杯子的人并不是他。
“嗻,”德禄并不多想,一溜烟的拔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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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知识:
1、宫女一般都在13-15岁之间,康熙帝让30岁以上的宫女回父母家准备嫁人,雍正帝把出宫年龄降到25岁,出宫时还能受到20两银子的恩赏。
2、享有进入乾清门特权的官员极少,进入内廷参见皇帝的王公和文武大臣及所带随从都有定额(依级别而定)。乾清门行走是御前大臣的晋升之阶,一般由宗室或八旗贵族充任。
3、诗人弘历作《三月朔日雨二首》:过午雨丝落,时徐时疾霏。望麰才觉盼,渥黍实逢稀。……:
第51章 长春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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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春宫里,梅花熏香四季不会更换,这绵长悠远的香味,如同这座宫殿的主人一般,数十年来无声的滋润着皇帝的心。
每一次彷徨、每一次痛苦、每一次惊心动魄,他都能在这里找到藉慰,得到无限的包容与理解,云静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同生同长,无法分离。
他时常会因云静而感恩父皇,在茫茫人海中,为他找到了一个最最爱护他的妻子。
在自己与母亲无法相聚时,是她给了如母亲般温暖的关爱;在自己身为亲王迷茫无助时,是她给了如姐姐般的指引;在自己初登大宝惶惶不安时,是她坚定的担起了中宫之责,辅佐他君临天下。
当皇帝迈入长春门的那一瞬,他才想起,自秋狝回宫后,这竟是第一次来长春宫,对云静的疏忽让他有些愧疚。
皇后听闻皇帝已到前殿,很是意外,这来得突然一定是有紧急之事,便迅速整理了衣着往外间去。
此时皇帝已落座窗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见皇后出来、微微一笑:“来了?”
她行礼后,便也在彩漆镶斑竹的小炕案旁入了座:“皇上到得如此突然,莫非事出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