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怕。

这让他很困惑，也很受伤，他的心上人害怕他，这是多无助的一件事。

展颜的眼泪簌簌而下，她想告诉他，不是，她害怕的是回忆，那些尸山血海的回忆。

可她解释不了重生的事情。

游千澈轻吻着她的泪水，轻咬着她的樱唇：“只要你说，你是爱我的，我命都给你，我不要你怕我……”

展颜被他逼到无路可退，后背靠在了妆台边：“我当然爱你，我不爱你怎么会随你离开京城，这一路上受了那么多的苦难，难道你还认为我心里没有你？”

游千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了：“那你为何怕我？”

“……我怕的，是无辜百姓会因此丧命。”

“不！”这不是他想知道的，“你从第一次见我，你就怕我。”

“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地呵护你，体贴你，照顾你了，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看我？”

游千澈痛苦地问。

展颜无从解释，她抽泣着，擦着泪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面，你谋逆了。”

游千澈一愣。

“你杀进了皇宫，斩杀了皇帝，到处都是惨叫声、求饶声，他们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我想喊你，可我喊不了，因为我被灌下了毒酒……”

“后来，我也死了……你才发现我……”

游千澈眉头紧蹙，类似这样的梦，他也做过，他那时还以为是他恨透了庆康帝，才会做那样疯狂的梦。

原来展颜也……

甚至连梦境也相似得奇妙。

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像是一个警示？

她那么胆小，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该有多害怕？

“梦，都是反的。”游千澈斩钉截铁地否定，他温柔地为她拭泪。

“颜颜，你相信我，好吗？”他轻缓了语气，半跪在她跟前，耐心解释，“战争一旦开始，牺牲无法避免，我答应你，我会尽量用兵不血刃的方式，将百姓损失减到最低。”

“颜颜，我不是要推翻大庆，我们只是想要一个明君。”

“你不希望他死，也行，那我们把他关起来，像他从前关着你那样。”

展颜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了那句想问的话：“……如果他死了，你们哪里再找来一个新皇呢？”

游千澈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觉得呢？”

展颜呆呆地怔了一瞬，苦恼地思考起来：“可是，小皇子还很小……要立他为帝也不是不行，那咱们得筛选一批有才干、忠心的辅臣，确保小皇子长大后能成为一个明君……”

游千澈没想到她首先考虑的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不过，倒也像是她的想法。

她被庆康帝软禁得太久了，被驯服得胆小又自卑。

这些都不要紧，游千澈相信，她会成长的，就像逃亡这段日子，她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也想通了很多事情，而且，她有一颗赤诚爱国心，爱民如子。

“好了，不哭了，今天刚到家，早点睡，好好休息。”他擦干她的眼泪，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展颜身子一轻，吓得本能地手脚并用，紧紧抱住他。

游千澈把她抱回床上，放下床帘，展颜默默松开他：“你还没回答我……”

话音未落，她就被堵住了双唇，唇上触感柔软绵绵，她急促地呼吸起起伏伏：“阿澈……”

游千澈几乎是抵着她唇边低语：“颜颜，我们不要讨论这些了，好吗？”

“我答应你，不会欺骗你，不会拿将士百姓的生命作儿戏，不会颠覆大庆的百年基业。”他深情地恳求，“也请你相信我……可以吗？”

展颜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我没有不相信你，真的。”

游千澈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在她指尖上，展颜不好意思地拢了拢手，脸上泪意未退，却已泛起了红霞。

“……怎么了？”游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就亲了一下小手而已。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定阳镇的那个晚上，展颜扭捏地钻到被窝里，掩饰自己的害羞，“我要睡了。”

游千澈不知所以，吹灭了灯火，躺到床上顺势从背后搂住她。

他的手臂穿过展颜的腰际，展颜顿时一僵，怯生生地问：“……你……你这样能睡得着吗？”

“能的。”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呼一吸都是她身上的芳香，柔声哄道，“睡吧。”

展颜感受到他的呼吸在颈窝处起伏，慢慢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前一世，他也会这般拥着她入眠，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这一次，他愿意敞开来说话，展颜也很欣慰，至少，他愿意与她携手共同面对，而不是独自背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