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78)
他自问并非圣贤,半身修为、一世安泰,都随着那场大战烟消云散。这当中的艰难辛涩滋味,就算不是本尊亲历,也很难叫人一笑释怀。
可世间又有多少事,都是悔不来,恨不完的。
君如珩前世执行维和任务,一生到头见过多少人性丑恶。他向渊而行,又须时刻警惕不滑向谷底。
他头上那顶蓝盔天然寓示着拯救,不光在于救人,也在于救己。
黑暗之于光明的斗争,往往具备先天优势。君如珩既在泥潭却不想同流合污,于是他为自己划定一条可以盲目信从的基准线。
那就是本心。
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面目并且还能够热爱它。”【1】
这道理没法同眼前人说清楚,但君如珩还是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
他把企求认同的目光投向半路捡到的小道士,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杳无踪迹,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陈英在旁持续沉默,至此终于缓缓开口。
“主君心念惟坚,乃我灵界大幸。”从他的语气里,君如珩听出了一丝欣慰,“有您这份胸襟,破驭煞符,未必无计可施。”
君如珩猛然收回目光:“什么办法?”
“六合冢容留执念未消的怨灵,使之一遍遍重复死前场景,直到元神耗尽。而当亡灵进入最后一遍轮回时,怨气已如强弩之末,倘若主君能趁此机会阻止悲剧发生,现实世界中的怨气自然随之消散。”
胡人屠村那晚,是个月圆之夜,君如珩仰头看了眼天色,当即拔足向村口的方向奔去。
望着他义无反顾远去的背影,陈英久立原地,如化石雕。
那一错不错的目光中除了忻然,还有类似永诀之前的眷念。
千乘蚨走上前,问道:“真的决定了吗?他三魂归位之时,便离尔等灰飞烟灭之日不远了。”
陈英苦笑:“人灵大战后,你抽取主君一魂为毕方族人铸造结界,这才有了我们苟且偷生的三百年。原就是我们亏欠他的。只是阿蚨,辜负了你的一片心。”
千乘蚨漠然地说:“若无你在刑台上的那一锏,千乘族早已被人挫骨扬灰,这当是我还你的。”
“是啊,该还了。”陈英语声渐低,“我们欠京都卫的三万条性命,也该偿还了。”
提及十二年前的山火,千乘蚨目露不悦,“那是一场意外。”
陈英摇头,肃然正色:“毕方一族避世百年,无日不把藏锋敛锷四字牢记心上。袭击胤人队伍,绝非我等本愿,实在是那一日......”
他哽在这里,千乘蚨不禁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英默然有顷,终是痛苦地摆了摆头:“那天的事就像一个噩梦,可笑我们竟无一人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结界为何会破。事后极力回想,只能想起那天悬谯关外,似乎来了个和尚。”
话到半截,他瞳孔剧震,不可置信地抚上心口。
“怎么了?”千乘蚨问。
“炎兵,”陈英峻声道,“六合冢之外,有人想对炎兵动手!”
那头,君如珩一路向北奔行,掠起的疾风吹得道旁草木急颤,尘土飞扬。
他已无暇思虑更多,剧烈运动使大脑一度出现缺氧状态,只一个声音占据了全部思绪:
快,再快点。
他袍袖翻飞,很快沾满了夜半的露滴和草籽,离村口尚有几里地,便听见嚎哭声幽幽转转徊荡在漆夜。
走近几步,数十匹矮脚马踩着田间庄稼大嚼特嚼,令人悚然的哭声中夹杂着胡人粗蛮狂妄的大笑。
君如珩怒意横生,一声咆哮后凌空跃起,红着眼扑向火光掩映下不断蠕动的鬼影。冷不防侧旁袭风,他偏头躲开,肩膀遽然一痛,利爪如钩般深深嵌进皮肉里。
君如珩喉间溢声,反手扣住偷袭之人的手腕,带着他猛砸向地面,出腿横扫。
那人身影一闪,仰面贴地退出数米远,一袭墨色衣袍竟分毫不见凌乱。
帽檐微抬,露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与那只名为涂山的白面狐如出一辙。
“什么人!”君如珩厉声喝问。
一个熟悉的恻声在身后响起:“好你个两面三刀的小杂种,几番坏我好事,竟还追到六合冢里来了。”
君如珩分神的间隙,黑袍士出手快如电闪,直取心窝而来。
他后撤半步,晃肩躲闪。没有端由地,他倏觉这地方有一种古怪的磁场,自己每一次反击,灵力都似指间流沙般消散一分。
黑袍士再度来袭,君如珩正欲腾身摆脱其纠缠,对方袖底却在此时射出一点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