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68)
说来也是奇怪,自入六合冢以后,君如珩还没见到无关人等。那孩子沉郁寡言, 一路行来压根没说几个字,君如珩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生人还是死灵。
小道士一见君如珩, 便扯住他衣角不放,乞求同行的意思溢于言表。
那孩子生得无甚特别, 只一双眼睛格外灵动,眸光像燃在霜夜里的星辰。君如珩触目怔忡, 恍然被勾起某种熟悉的感觉。
六合冢内恶煞横行, 如此小灵几时被生吞了也未可知。君如珩没有多话, 只让陈英用腰带把小道士拴身上。
山路崎岖, 这小身板不留神便要摔个筋断骨折。
随着神庙的靠近,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如有感应般逐渐活络。
君如珩有些按捺不住, 抬脚刚要上,陈英忽而沉静道:“山路不好走,我送您一程。”
话音未落,金光乍现,一只青羽青喙的四足巨鸟匍身在前,羽翼轻扇便带起一股劲流。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身。”
君如珩思忖有顷,还是踏上了鸟背。这时忽觉肩上一沉,回头见那小道士也趴了上来。
他对上君如珩的目光,没吭腔,唇线轻抿,眼底仍似有星屑流转。
君如珩笑笑作罢,只道:“抓紧了。”
小道士闻言果然收紧手臂,别看他瘦,力气却不小,箍在君如珩腰间的手恨不能将那节腰身折断了一样。
神庙比君如珩想象中要逼仄,墙上漆绘与雕刻却无一处不精巧,看得出建造之人费心靡多。神庙尚未完全竣工,香坛正中的塑像却是立了起来。
从后绕到前,透过长明灯的杳杳昏光,君如珩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塑像面容,而是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
蛇女跪在神像前,合掌闭眸,听见殿外声响方缓缓抬动眼睑,目中自有一股清透的英气流转。
“主君在上,请受千乘蚨一拜。”
蛇女突兀出语,君如珩一时也不知她拜的谁,本能抬头看向那塑像,蓦地僵住。
神像庞大如椽,高足足有数十米,本体是一只遍身赤羽白文的灵鸟。金箔丹漆相衬,可见贵重无匹。
这不是他是谁?
君如珩环顾一眼,陈英曼声吟道:“世传毕方,木之精也。昔者黄帝会诸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1】后封万灵之主,统御三界。”
君如珩:“你是说我......”
“灵界苦守三百年,终于等到吾主归来。”陈英掀袍跪倒,慨然一抱拳,“臣等,恭迎灵主。”
仿佛幽壑来声,群山激荡,偌大空谷隆然响起数道回音,“臣等恭迎吾主归来!”
“恭迎灵主——”
高高低低,远近相和,骤然在天地间奏响一曲慷慨激昂的黄钟礼乐,震得脚下大地都在瑟瑟颤抖。金光一瞬里破开彤云,打在庙顶的瓦片上,折射出刿目怵心的耀芒。
三百年锦绣烧灰的灵界,宛如一堆死烬陡地溅上了火星,昔日的光辉与荣耀,都将从荒墟中浴火重生。
君如珩被眼前万灵同贺的景象惊呆了,顷刻忘了刨问端由,只觉得头晕脑涨,阗阗雷动鞭挞着耳膜,此间一切声响都渐远去,他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神游时转身顾盼,看见了墙面青砖上雕刻的铭文,君如珩迷蒙的思绪清醒了一刹。
“这座庙,起于十五年前?”他沉吟片刻,问道。
陈英指尖轻抚那块有些年头的碑文,颔首道:“正是十五年前,己亥年,岁星当令。太平之治的水面下,暗流渐渐涌现。”
天子一道政令,水淹八地,千倾良田、万人性命,皆遭洪魔吞噬。夜不闭户非良行,十室九空闻儿啼,甘州沦为了人间地狱。
听到这里,君如珩的手忽被人抓住,低头一看,原是那沉默寡言的小道士不知何时偎来了身边。
君如珩只当他害怕,安抚似的回握住那只手,将他轻轻揽入怀中。
“百姓每日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煎熬,他们虽还活着,却看不到希望在哪,这些人发自内心觉得,甘州已是被神明遗忘之地。直到有天,一个得道高人出现了。”
陈英抬眼望向君如珩,语气里忽而盈满诸般复杂情愫。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甘州就流传着一个传说。终北之北的溟海有一座孤岛,名曰三华巅,三界之尊的灵主毕方就栖居其上。他不仅是三界共主,亦是甘州之地的守护神。
“三百年前人灵大战后,灵界落败,灵主殒身殉道。人皇不许再提起这个名号,但民间对于他的供奉并未随之停止,只不过都是私自为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