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66)
君如珩双掌顿时有如灌铅一般。
法箭再起,金光却彻底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生畏的黑气。佛子的声线再无了空灵,除了喑哑,只剩下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无边戾气。
轮转生死苦趣,十二因缘灭、
一念成魔。
堕魔的佛子将君如珩的踌躇看在眼里,讽声道:“主君历劫归来,竟还是这般妇人之仁,三百年前的教训,您都忘了不成?”
君如珩深知这和尚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得,索性一字不听一句不想,仅凭意念与之交手。
然而他面对的既非人也非灵,甚至不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实体——佛子献祭肉身以为阵眼,容留于世的便只剩下至死难消的执念。
换句话说,现下在身边流蹿如电的,只是一团看得见摸不着,打散了还可重聚的意念之气。
君如珩凡有出招,皆为无的放矢。反而,只要他稍一靠近那团混沌黑气,灵府深处久违的暴戾就会像受到挑动似的,沉渣泛起。
陈英的脸又变成了褚尧的,千乘蚨的……还有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上古遗民。色色等等,如走马观花,君如珩心口无名的躁动愈甚,颈侧不知不觉爬满了鲜红的羽鳞纹路。
他刚从幻境中脱身,神魂并不稳固,这种时候极易被人趁虚而入,只是自己却还懵然未知罢了。
佛子于黑气环绕中发出了恶意的低笑:“主君已然洞见太子殿下的心魔,又可曾看清自己的?您虽然逃过了角木窟灵场异动,可您的心魔真的消失了吗。只要它还在那,主君啊,您就不是无懈可击。”
心魔?
君如珩这时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角木窟中清楚地看到了褚尧的心结所在,以爱之刃,永失所爱。
丛虎的心魔也可窥见一斑,无非是害怕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么他自己的呢?
他的心魔又是什么?
君如珩怔忡间,那杆沉寂经年的银钩突然发出振音,似刀鸣又似剑吟,然而都不是。
细而长的锐响分明是女子犀利的质问,嗔怒中犹带着一丝惋惜。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故而佛子骤闻之下,就被摄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银钩在激烈的震颤中拔地而起,唰然调转矛头。那破空急突的架势,看不出一丁点尘封多年后的迟暮,挟风钩浪,径直攮透了对面的黑雾气。
团雾瞬间停止了涌动,黑气散去些许,隐隐浮出一个人形。
佛子清晰地听到金属揳入心脏的声音,奇怪的是,在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尘埃落地的笃定。
“贫僧与将军,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有任何羁绊。情之一字,决计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
“将军不信,贫僧也无话可说。”
“要说你我之间当真有什么未了结的牵连,无非是贫僧还欠你一条命罢。”
“等救命之恩还过,我与将军,各立尘世,此生长绝。”
善哉善哉。
第72章
君如珩眼看着佛子的残念一点点消散, 炉烬灰冷,掸落银钩。
后者仿佛不堪滚烫般,遽然一震, 将将的威势顷刻间荡然无存。
君如珩赶在银钩坠地前,伸手捞住, 拇指轻抚过柄尾, 一个小小的腾蛟印记泛起些许亮光。
他若有所思。
案上三足香炉还在袅袅腾着烟气, 冷檀香无孔不入, 几乎渗透了神庙的每一寸地皮。佛子以邪灵之气豢养英蛟残魂三百年,供奉其牌位的神庙却是气息醇厚, 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恰恰因为如此, 这柄跟随英蛟南征北战的银钩在香火中浸淫多时, 意外具有了佛性。加之古物有灵, 像这种上古神器尤其易与主人心意相通,于是兵器上同样寄顿了英蛟极小一部分魂灵。
君如珩向前摊掌。这一回,赤色莲引的光芒并不耀目, 明黄色焰心温柔地燃烧着,让人感到一阵阵烘暖, 不自觉萌生出亲近之意。
腾蛟印记从柄尾自揭而起,闪烁着荧荧微光, 滑向他的掌心。
君如珩五指虚拢,闭上眼默念有顷, 四壁经幡哗哗抖响, 他的周身瞬时浮显一圈金黄色的符文, 围绕着他缓慢转动。
掌中拇指长的小蛟起初薄如蝉翼, 渐渐地在佛光与灵气的双重加持下丰盈起来。倏尔一摆尾,动作略显稚拙, 却又极快地跃离君如珩掌心,悬在了半空。
威势毕显的蛟首上下轻轻摆动,似是在对他致意。
“多谢。”
君如珩虽不能违逆天道,助英蛟还阳,却尽自己所能超度了她的一缕亡魂,使之早入轮回。
如此,也算还了她当年庇护灵界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