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58)
可是要做到前者,意味着君如珩必须亲手揭开蒙尘的记忆,让疤痕下的烂疮重见天日,而这,或许比单纯的温习疼痛更加令人煎熬。
君如珩犹豫了。
与此同时,在褚尧的视界里,残酷的扼杀并未因他的自残行径而宣告终止。
同心契深植进骨髓,和血肉融为一体。饶他下手再怎么不留余地,就连溅落的每滴血里都充斥着浓浓的符文气息,抹杀无从谈起。
褚尧难以想象,阿珩决意和自己一刀两断时,究竟赌上了什么。更加不理解,曾被他视作苦海沉浮间唯一慰藉的蜜糖,怎么就成了夺走阿珩性命的□□。
随着君如珩身子慢慢变凉,褚尧四肢百体连带着五脏六腑,也一点一点结起冰。他惶然无措地捧着双手,恐惧,困厄,愧悔,好似尖锥在他身上凿出无数道裂隙,并终将使他分崩离析。
冷不丁地。
斜里扑出道影子,顶得褚尧连连退后好几步才站稳,彪悍的兽吼继而回荡在整个山洞。
“放开主君!”
丛虎虎目圆睁,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提防着旁人再接近灵主一步。
他先是用脑袋抵了抵君如珩,发现没有回应,挂满边刺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在君如珩脸上舔了几下,见其双眼紧闭,依旧不省人事的样子,就和师父当日在九阴枢上一模一样。
熟悉的恐惧感自心头沉渣泛起,丛虎强撑的镇定终于崩溃,变回人身,一屁股坐在君如珩的尸体边,放声大哭起来。
“主君,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师父说会一辈子照顾我,你也说要照顾我……可是你们都扔下我一个人,骗子,你起来!你别,别不要阿虎好不好……”
他边哭边蹬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恍惚间还是那个嗦着手指巴巴等师父带肉回来吃的小奶虎。
褚尧漠然旁观,心神早不知游离何处,忽听丛虎泣声转低,抽抽嗒嗒地安慰自己。
“不怕,只要主君三魂尚在,再往娑婆洞里待一年,就又能回来了。”
褚尧空茫涣散的瞳仁转了转,不解其意:“娑婆洞,是什么地方?”
“那是三华巅上的禁地,除了灵界三长和历任主君,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传闻那里终年不见天日,幽暗至极,五蕴六毒之气鼎盛,却是肉身重塑的最佳去处。”
“……这是为何?”
耗尽毕生修为的灵,与脱胎小儿无异。想要复归其原本的面貌,不仅要在几个月内历遍人世的七苦八难,更须在幽境中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罚,如此存活下来的灵智,方可得天道首肯,重返阳世。
丛虎抹了把泪,脏兮兮的小脸上划过一抹骄傲:“师父说这听起来容易,可从古至今,能历过天罚而不死不灭的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三百年前有个修为十分了得的佛子,魂魄被打散后入了娑婆洞,差一点就还阳了,到底还是败在了最后情劫一关。”
君如珩不愧是承三百年灵韵而生的灵体,娑婆洞一年,竟真被他挺过了八十一道天罚。然而褚尧却未顾得上感叹。
他垂首喃喃:“终年不见天日……洞里一定很黑吧?”
“黑怕什么。”丛虎说,“人间七苦,哪样不比黑吓人。为教主君摒弃杂念,各位族老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在人世的记忆彻底封存。”
丛虎顿了顿,忽地扬起脸,用一种天真却又残忍的语气,一字一字地问道:“你知道在灵府之上打入七颗断魂钉的滋味,有多疼吗?”
褚尧倏忽哽住,窒息的感觉升起很快,他喘不过气,遑论回答丛虎的问题,眼角烧得愈发厉害,泪水滚过像岩浆一样。
过了好大会。
他猝然握拳,朝胸口猛砸了几下,直到吐出那口浊气,嘶声说:“为什么,要抹杀掉这段记忆。”
“因为主君可以扛过剥皮砭骨的道道酷刑,却始终无法忍受一个人对他的欺心之痛。”
说到这里,丛虎戛然咬住话头,眼神中后知后觉地泄出磅礴怒气:“那个人,是你?”
君如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双掌灌铅的滋味。
揭,还是不揭?
就在他举棋不定万般踌躇时,扭曲动荡的灵场忽然恢复了片刻宁静。
错失的五感一瞬间尽数归窍,角木窟依旧光线晦暗,四周鬼影幢幢的魔兵却消失不见了。透过塌方的狭窄缝隙,山风吹进来阵阵非人的惊叫声。
君如珩骤然一凛,灵场异动的余威尚在,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纵出了一缕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