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87)
“我……”常异一口气堵在喉间,剧烈呛咳起来。
“怎么了?”赫连擎握住他双臂,将人托在两手间。
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常异使力挣脱,背对着赫连擎,双手扒住门框,怒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我爱你爱得无以复加,心疼你心疼得要死要活?赫连擎,你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才留在这儿,你杀你的兵我管不着,可你犯得上当面恶心我吗?我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要让你这样夜里作践,白日恫吓!”
身后半晌无声,常异怒冲冲转过身,质问还未出口,唇舌已被迫封缄。
良久,赫连擎稍稍退开些,贴着他的嘴角,低低道:“你恨我也好,打我骂我也罢,做什么都行,只要别再抛下我。”
“凭什么?”常异抖着手扯住他袍袖。
“这几年我看清楚了,人各有命,有的人就活该一生荒芜。我可以认命,但是对你,我不能放手,我得活下去。”
常异愈发难受,浑浑噩噩盯着赫连擎,一时难以分辨他眼中到底是凶恶还是柔情,一开口,不自觉带了哭腔:“疯狗,牲口!打完巴掌塞甜枣,谁吃得下,我算他胃口好!”
话罢身子一歪,昏迷过去。
第59章
“世子如何了?”
赫连霄阔步走出宫门,小厮在旁撑起油纸伞,鸣红快走两步赶上他,轻轻摇头。
赫连霄轻叹道:“俨王府事多,表兄苦撑多年,殊为不易,你们也算有些交情,家里的事交给水青,你便去为他尽尽心吧。”
鸣红点点头,谢恩离去。
“公子,边境来信。”
赫连霄展信粗略一看,笑道:“景愿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水青,替我回信——中宫安稳,晨昏定省,不曾有歇,请君安心。”
水青盈盈一笑,应道:“是,公子。”
燕城
“这都第二罐了,天这么冷,先生回去歇着,我来吧。”
银匙利落拨下枝头新雪,常异晃了晃陶罐,满意一笑,又怕震落积雪似的,轻声道:“他又不在,怕什么。你们先回去,我心中有数。”
方家兄弟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攀住常异,齐声求道:“我们哪敢扔下先生自己进屋,非挨揍不可,回去吧先生,我们哥俩都冻透了……”
常异实在拗不过,只得护着陶罐道:“别拽别拽,我回去就是。”
“先生!先生等会儿!”扶海飞奔而来,撞得枝头细雪簌簌而落。
常异阻拦不及,面色沉了下来。
“先生赶快跟我走!”扶海没眼色地上来拉他,常异退后闪躲,“做什么?他又……”
“哎呀赶紧跟我走吧先生,我们将军他……晚了就……”扶海欲言又止,使劲儿一跺脚,“哎!快走快走!”
常异心头巨震,脸色渐白,手中陶罐“嗒”一下坠落在地,半化的雪水潺潺而出,他却浑若未觉,反手扯住扶海,紧盯着对方双眼,“你说清楚,他怎么了?”
扶海被他吓了一跳,含混道:“没工夫细说,去了就知道了,快快快。”
马车早已备好,常异扶着车辕缓了缓,哑着嗓子道:“我……我可以骑马。”
扶海哪敢让他骑马,硬将人推上马车,挥鞭一抽,两匹快马吃痛狂奔,直奔前线而去。
方绥正在车里抹眼泪,憨声骂道:“靖都没一个好东西,催催催就知道催,要是将军有个好歹……”
“别胡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方绥元呵斥弟弟,心里也七上八下。
明明车程才不到一个时辰,常异却觉得格外漫长,下车时腿都在抖。
三日前赫连擎拔营行军,攻打肇城,连声招呼都没打。
若他真有个万一,常异关于赫连擎最后的回忆便是杀戮、争吵和咒骂了。
止步于营帐前,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常异犹豫不决,扶海看得着急,一把掀开帐帘,冲里边小声道:“常先生来了。”
“快请进来。”是罗繁的声音。
罗繁也从南线赶来了?常异心一沉,难不成赫连擎真是命在旦夕,强撑着要见他最后一面?思及此,两步跨进帐内。
罗繁蹲在炭盆前,正在烧着什么,见着他,先叹了一声,指了指床榻,闭目摇了摇头。
常异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奔至床前。
赫连擎面色倒还好,只脖子上印着一道明晃晃的勒痕,身上也没有血迹。常异定了定神,朝那勒痕伸出手。
触碰的一刹,赫连擎骤然睁眼,下意识捉住常异手腕,眼底杀气迸现,惊得常异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赫连擎先回过神来,脸色一僵,迅速恢复如常,“你来干什么?”
常异明白过来,一回头,罗繁和扶海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