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70)
她平日言行无度,皇帝司空见惯,只冷笑问她:“为何啊?”
“儿臣有太后赐婚懿旨,罗繁是我未婚夫婿。法不容情,若要连坐,自儿臣始,皇室宗女,亦当同罪。至于男子流放……”
“放肆!你还要把孤也拖下水吗!”皇帝抬手扔出一个花瓶,“哗啦”一声,碎在赫连妙身侧。
赫连妙抖落袖上水珠,恭顺拜道:“父皇明鉴,罗繁宴饮交游,乃是儿臣所托。舅舅家有一姊妹,年岁渐长,不曾婚配,我便教罗繁暗中考较都中儿郎,替姊妹物色良人。谁知竟有奸佞借此,污他结党营私。如此说来,文氏亦难脱罪责。”
文后贤德,在世时很得官民爱戴。宫中传闻,当年是皇帝执意废后,才逼死了她。
文家是世家大族,在靖都门生遍地,根深蒂固,当年皇帝即位,文家也辅佐有功。
如今文后身死多年,值此多事之秋,若再因罗繁牵连文家,朝野恐生变数。
皇帝目光阴狠,望向女儿,“你拿文氏阖族要挟孤?可真是你母后的好女儿。”
“儿臣敢作敢当,母后定然欣慰。”赫连妙笑道:“父皇重情重义,实乃一代明君,儿臣耳濡目染,自然不肯独善其身。”
此番她先请太后懿旨,再拉文家下水,分明是搬来贤、孝两座大山,威逼皇帝。
这一招不留退路,手段狠辣,倒是肖似其父。父女博弈,最后以皇帝宣布释放罗氏、不再深究告终。
可皇帝哪会就此罢休,“罗繁身为人臣不务正业,即命革职,划去功名,永不录用。”
赫连妙哪管这些,心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准哪日新主即位,罗繁只要不死,早晚有出头之日。
皇帝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冷笑两声,“阿妙,既是你的人,就好好养在府里,别放出来丢人现眼。不然万一丢了、死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罗繁出身世族,科举又中探花,向来心高气傲。
这样的人物,若壮志难酬,还沦为笼中雀鸟,供人赏玩,无须假旁人之手,他自己就无颜苟活了。
放了人,得个宽仁名声,再诛心,想杀的人照样不能活,真是一举两得。
谁知赫连妙偏不让他顺心遂意,悠然笑道:“罗繁心仪儿臣已久,早说要辞官做驸马,如今倒是如愿以偿了。儿臣与罗繁夙愿得偿,叩谢父皇隆恩。”
皇帝面色又青紫起来。
罗繁自然没有如愿,他在狱中获免,传旨内监将皇帝的判决一五一十、细细说与他听。
听过之后,罗繁心如死灰,连怎么出的牢狱都不知道,上下马车都木然,全随人摆弄,待见到赫连妙,才后知后觉,寻死觅活。
赫连妙冒险又出力,好不容易救了他出来,自然不会放任他自绝,当下亲自动手,将人五花大绑,劝他好好冷静。
罗繁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她的对手,当即天道伦理,三纲五常,唇枪舌剑,据理力争。
赫连妙听得心烦,遂扯来棉布封了他的口,怡然喝起酒来。
皇帝一向睚眦必报,没事还得找事。今夜公主府不能闲着,必得演出一场好戏,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罗繁挣扎不得,两道热泪流经苍白面颊,滴滴落入软塌。
赫连妙喝光半壶酒,低笑道:“你委屈什么,好歹还做了几年官,留了几句好名声。我可是烂在淤泥里,爬都爬不出来。不想活的时候,也想想你娘。我没有母后了,你爹娘可都活得好好的呢。”
闻言,罗繁缩成一团,喉中呜咽,浑身都抖动起来。
赫连妙抬手抽出棉布,他当即哭出声来,“你还不如杀了我……”
“名声算什么,功名利禄又算什么,废你一人仕途,救下全家老小,多合算啊。”赫连妙面露艳羡,“若我母后能复生,就算豁出命去,我都甘愿。罗繁,你硬气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罗繁当即咬紧牙关,不再出声了。
……
鼻端漫上浓重的腐味,常异睁开眼,四肢仍旧乏力,四条皮绳将他紧紧捆缚,堪堪撑着,不教他颓到地上。
“案犯可知本官是谁?”
常异仔细分辨,费力开口道:“你是诏狱的……方大人?”
“那你可知,此乃何处?”方厌大笑。
“是……诏狱?”
“没错,就是诏狱。诏狱的手段,你想必也知道。”
“啪”地一声,皮鞭甩到墙上,周遭立即漫起一阵尘雾。
“把该招的招了,本官就放你离去。若不然……”方厌走到明处,狞笑道:“本官教你生不如死,有来无回!”
第49章
“居然是个硬骨头。”
方厌抽得手酸,灌下大半壶茶水,“本官掌管牢狱十载,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