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160)
赫连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打出如今的战果。
某日夜里,常异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提心吊胆听了整夜的雨。晨起时浑身酸痛,眼下的阴影又叠上一层。
又过了三五日,正捣药时,忽闻门外一阵骚动。
“师父!师父!”
桑枝狂奔而来,常异笑着接住他,“慢点跑,气喘匀了再说话。”
“师父,大捷!西北大捷!”
常异愣了一下,握着他的手臂,想开口却哽住,深吸一口气才道:“说什么?”
“赫连擎打赢了,他就快回来了!”
“西北王被打得四处乱窜,阿擎生擒了一干主谋,上报押解回都。算起来,再有十日就能到了。”罗繁摇着扇子进门。
常异赶忙打发桑枝去请师父,他老人家来到靖都不见病患,月余就待不住了,时常跑去周遭县城义诊,眼下还没回来。
“行军传信不易,阿擎归心似箭,只在捷报之中附寥寥数言,妙妙当时在宫里,亲眼看了,他说想你想得厉害。”罗繁笑着揶揄:“这几日你也提起精神来,全力吃喝,不然等他回来,见你瘦了一圈,必定又要心疼。”
常异给他倒了杯茶,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就叫人去炖肘子,炙羊肉,留下一起吃吧。”
“乐意之至,不过……还有一事。”
见他面色转为凝重,常异不明所以,心先沉了一沉。
“但说无妨。”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此前朝中总有风言风语,折子涨潮一般涌进宫,同声同气催陛下立后。陛下早前已应允了,现下得知阿擎得胜将归,特意将封后大典定在半个月后。”
常异脸色一变,喊人备马,忙不迭往外跑。
刚到府门口,撞见梁清眠一个跟头摔下马。常异紧走几步扶住他,兄弟二人险些摔成一叠。
梁清眠站稳了,白着脸问他:“有酒吗?”
常异点点头。
侍从牵了马赶过来,“先生,马来了。”
罗繁摆摆手,侍从又把马牵了回去。
须臾有内监赶到,上前劝梁清眠:“先生,曹夫人跟随陛下多年……”
罗繁一把拉住他,熟络道:“这不是徐大人嘛,许久未见,近日可好啊?”
“安好安好,稍后再与驸马叙旧。梁……”
“徐大人莫急,我来招待招待你,容他们兄弟俩安安心心吃顿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也不迟。”罗繁不由分说拽了人就走,徐内监拿他没辙,只得随着他退开。
梁清眠抱着酒壶,只顾喝酒。常异拦不住他,不停给他夹菜:“别急着喝酒,先吃些东西垫垫。”
“他要成亲了,女官说漏了嘴,我本该蒙在鼓里的。”梁清眠醉了,喃喃低语:“百姓、社稷、前朝后宫……所有人都要仰仗他,我一个人的情爱算不得什么,我没有办法独占他,可是我……”
“师兄,我陪你入宫,同他说清楚。”常异给他拭泪。
“没什么可说的了,是我一直不敢想,我……早就该想清楚了……”
瑞王府向来不怎么备酒,就那么几坛子,很快就被梁清眠喝光,他心里还是不好受,又催常异拿酒给他喝,常异索性扶着他出府去找酒馆。
在外边梁清眠没了言语,抱着酒壶静静地喝。他向来节制,今日却只想一醉方休。
转眼暮色四合,酒馆要关门了。常异央求老板通融通融。老板见他身边好几个人高马大的近卫,就由着他们逗留,扔下钥匙,打着哈欠走了。
四下无人时,梁清眠才敢出声,大着舌头喊“阿霄”。
“公子,宵禁了。”水青让人沏了热茶,斟了一杯奉上。
这杯茶搁在木桌上渐渐凉透。
长街暗昧,赫连霄枯坐了一宿,时不时掩口轻咳两声,静静望着酒馆的方向。
天一亮,常异让人将师兄搬上马车。
回府的路上,梁清眠清醒过来,掀开车帘想透透气。
水青赶忙策马上前,轻声道:“请先生回宫吧。”
梁清眠冲她点点头,转头与师弟告别:“阿异,我要走了,等赫连擎回来,你定要同他好好的,圆满地过一辈子。”
常异看着他红肿的眼皮,心中难受得紧,“再过几日,师父就到了……”
“别同师父说。”梁清眠笑着摇摇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目送梁清眠登上回宫的马车,常异眼眶发酸,低声道了句“师兄保重”。
他们自幼同吃同住,比亲兄弟还要亲厚,许多话不说出口,其实是心照不宣。
回到宫中,一切照旧,梁清眠同赫连霄都没再提及立后之事。
瑞王的车马叩关那一夜,赫连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梁清眠痴痴望着他,也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