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擎胡搅蛮缠不肯离去，常异担心他额上伤口，只得退后一步，“随你。”

第83章

熄灭灯火，二人并排而卧，赫连擎果真规规矩矩，没再动手动脚。

常异心中忐忑，犹豫着开了口，“我师叔……”

“我不在乎，”赫连擎沉声应道：“怎么死，死在谁手里，我都不在乎了，放心。”

他不追究老毒物，常异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一听他对自身性命如此不上心，常异又觉得心头发堵，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闭眼酝酿睡意。

半夜里一双手扯住常异手臂，常异本就浅眠，睁开眼便要发火。

“别走……”

赫连擎犹在梦中，常异没了脾气，刚要安抚一二，不料赫连擎猛地惊醒，发疯一般紧紧抱住他，胸膛贴着他微微发颤，像是发了梦魇。

“没事了，没事了，我不走。”常异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赫连擎不吭声，在他的安抚下喘息稍定。

“别怕，我去点灯。”常异回抱了他一下，轻轻挣开，须臾拿着一盏小灯回来。

“做噩梦了？”常异忍住困意，揉了揉眼。

赫连擎摇摇头，常异皱眉盯着他，硬逼着他说。

赫连擎呼吸又发起颤来，几近崩溃，“我梦见你逆着光走，越走越远，怎么喊也不回头，我追不上你…… ”

常异对他的心疼再也掩盖不住，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常异伸展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常异，我是谁？”

“你是赫连擎，一战定乾坤的瑞王殿下，大魏的战神。”

“不对，我是贺青。是陪你晒药、晾书、种草药的贺青。”

二人都红了眼眶，赫连擎又道：“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常异伏在他肩头，忆起俱州那夜，赫连擎还有话没答，顿时心领神会，“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我早就喜欢你了，喜欢得不得了。山河万里，天上人间，今生来世，我只爱你。”赫连擎脱口而出，仿似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他额上全是汗珠，脸色苍白得如同冬雪，目光里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常异泣不成声。

自幼长辈们都教他，男子汉顶天立地，需得坚强不屈，为身边的人遮风挡雨。即便生病、重伤、浑身疼痛，他也不愿落泪。

可赫连擎迟来的剖白像一把利刃，硬生生豁开他的心防。

赫连擎慌了神，双手胡乱替他拭泪，可常异的眼泪如同江水决堤，怎么擦也擦不完。

情急之下，赫连擎扶住他肩膀，温热的双唇轻轻略过脸颊，将泪水一扫而空。

常异瞪大双眼，赫连擎还流连在他嘴角处，“阿异，我想亲你。”

恍如隔世。

仿佛又吃醉了酒，常异满腔爱意随着眼泪瞬间决堤，他暂时忘却了尘世间的一切，只想陪着心爱之人沉沦。

二人相拥而吻，赫连擎倾身压下，借着月色临摹，以指为笔，走遍他心中的山河。

桃源秘境幽深温暖，笔触冰凉激荡，惹得常异浑身一颤，骤然清醒过来，白着脸想推开赫连擎。

一抬眸，见赫连擎专注地看着他，神情惊慌又阴沉，眼神危险又可怜。

木已成舟，怕是推不开了。

常异认了命，带着哭腔道：“就这一次，赫连擎，就这一次……”

直至天光大亮，常异在赫连擎怀中醒来，身上的痕迹格外刺目，他心中悔恨交加，恨不得撕下这身皮肉，扔到水里洗干净谢罪。

“昨夜由着你胡来，都是我的错。我比你年长，往后绝不能重蹈覆辙。你若再碰我一次，你我此生不必再见了……”常异推开赫连擎，嗓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醒着，再睡一会儿也无妨，我先出去。”

“你别动。”赫连擎拉住他，眸光暗沉，“你躺着，我走。”

其后一连多日，常异都窝在小院中不再出门。赫连擎也十分识趣，不再踏足打搅。

直至半个多月后，罗繁找上门来，接常异去壶山行宫。

皇帝一时兴起，大张旗鼓出城围猎。

阳春三月，漫山遍野积雪消融，本该春暖兽奔，竟无端升起肃杀之意。

罗繁弃马上车，兴致昂扬。

“还未恭喜军师得封列侯。”

“你同阿擎吵架了？”打从战场归来，罗繁与常异越发熟稔，说话也越发随意。

常异本就心烦，见他一脸兴奋，也不同他客气遮掩，开口便道：“侯爷笑得如此荡漾，是从罗府来，还是从公主府来？”

“先生学坏了，怎么揶揄我。”罗繁啧啧称奇。

“公主没来？”

“先生这话可别教阿擎听见，不怕他又拈酸吃醋啊？”

“侯爷回来后，不会还未见过公主吧？”二人各问各的，互不相让，谁也不好好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