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了，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被不断循环一样，在宋清秋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

怎么会牺牲呢？他们不是已经出了很多次任务了吗？怎么这次却有人牺牲了呢？这个人又怎么会是张建设呢？

宋清秋不知道，显然目前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那你身上的血是……张建设的？”宋清秋艰难地问。

男人没有回答，却像是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住一般抱着自己的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宋清秋见他这样，心里也跟刀扎一样。但是她不能跟他一样选择逃避现实。

因为张建设的牺牲不能是毫无意义地牺牲。

想到这儿，她就拉住男人的手，柔声哄着：“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好不好？”

男人虽然没有挣扎，但是脸上却写满了抗拒。可是宋清秋却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选择逃避。

战友牺牲了，他一定是难过的，但是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悲伤中，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如果任由他被悲伤淹没，才是对张建设牺牲的亵渎。

两人到了医院，见到了王嫂子。

出乎宋清秋的预料，她以为这样一个女人，在知道男人牺牲后，一定会变得六神无主。

可是眼前的王华却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似的，出奇的冷静。

在一群军嫂的包围中，她径直走到了宋清秋的面前。

“你来了？”声音里是无法忽视的疲惫。

宋清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

王嫂子却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宋清秋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凄美。

“建设一直想再要一个，现在也算满足他的心愿了。”

看着她抚摸自己肚子的样子，宋清秋才知道她竟然又怀孕了。

没等她说些什么，王嫂子又说：“只可惜，建设他……却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这个娃了。”

听到这句话，不光是宋清秋一个，其余所有军嫂几乎都红了眼眶。

她门知道，王嫂子这是在跟张建设许诺自己一辈子呢。

其实按照嫂子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到时候把家里的两个孩子扔给婆家，肚子里的这个反正还小，打掉了以后也还能再找一个。

可是她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样的话。又怎么能不让人动容呢？

宋清秋想出声安慰，却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让她自己都觉得虚伪。

因为说到底，失去丈夫的不是她们，而是王华。

说些大道理，不用她们说，她比她们懂。说些宽心的话，又只会更显得她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最后，大家不约而同选择就那么安静站着，送走了背影有些可怜却又异常伟岸的王嫂子。

贺煜却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一样，一下子挣脱宋清秋的手。大步朝着外面的人走去。

宋清秋也追了上去，但是在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她知道男人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跟王嫂子单独说，她怕自己跟过去不方便。

远处的男人缓缓从自己胸口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份几乎沾满鲜血的书信，递给了对面的女人。

隔着段距离，宋清秋还是能看见，王嫂子用衣袖擦了下眼睛，才接过了男人手里的信。

然后她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

宋清秋这才过去，虽然知道了答案，她还是问出了口：“那是张建设写的遗书是吗？”

男人猩红着眼，极力克制泛酸的眼睛，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不堪：“嗯。”

仅仅是一个字，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宋清秋该庆幸吗？因为自己没有机会看到男人写给自己的遗书。

她知道，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提前写下遗书，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战友保存。

显然，张建设像无数个往常一样，把自己的遗书交给了贺煜。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封信最后真的会被交到自己媳妇儿手上。还是已经怀了三胎的媳妇儿。

部队里对于张建设的牺牲给与了褒奖，也给与了军功章。可是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荣誉和奖励从来不是这些军属们想要的，他们唯一期盼的不过是自家男人的平安而已。

可仅仅是这么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比简单的愿望。对于他们的男人却那么的奢侈，奢侈到她们必须做好随时失去自己的丈夫、儿子、父亲的准备。

心里即使是无数次的祈祷过，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天，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

没办法，人类总是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不自觉地感到恐惧。

而张建设的牺牲也终将变成过去，终将被大多数人遗忘。

宋清秋很想问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男人却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