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看着装满了一车的包裹,无奈道:“暨城距离邺城才几日的路程,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至于到了暨城,殿下也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哪里用的上这些?”
熊慧让她别管,“又不都是我一个人准备的,是大伙儿听说江娘子要走,自发送来的。都是大伙儿的心意嘛!要不是我没告诉他们具体日子,大伙儿今儿个还得来送行呢!”
也是,战事结束在即,不拘是陆珏,还是江月,后头都不会在三城久留。这次分别,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珍珠也就没再嫌行李多,和熊慧一道装车。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趁着城寨居民还未起,江月坐上了离城的马车。
珍珠带着几个女兵驾车,马车到了城门,齐战已经带着人等候了一段时间。
双方人数一相加,足足有五六十人,比当初他们去接路安县接陆珏那次,还兴师动众。
女兵倒还好,平素只操练,并不上战场,但齐战等人却是脱不开身的,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护送她上路。
江月就让他们不必顾忌自己,跟前头一样全速前进,沿途不必停留。
两日之后,眼看着又要下雪,一行人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
这时候熊慧给带的东西就派上用场了,里头不止有干粮,还有米面和大白菜,厚实的被褥、袄子等,即便是宿在野外,也不担心缺衣少食。
安顿好后,珍珠随齐战一道在营地周围散下驱虫的药粉,然后就劝着江月进帐篷里休息。
再有一日,就能和许氏她们团聚,江月心绪起伏,并无甚睡意,便在帐篷里一边打坐一边思考说辞——
陆珏都派人把许氏她们从路安接到暨城了,肯定是表明了身份的。
许氏和房妈妈也就自然她所谓的‘寻夫’,是寻到了战火纷飞的邺城,估计都会嗔怪她主意大。
宝画那丫头说不定还得大哭一场。
不过家里人都爱着她,自己好声好气地认个错,她们应也不会忍心苛责。
对了,还有小星河。上次收到的家书上说,这小子长得越发结实了,远超同龄孩子,已经能坐能爬了。
应该已经不认得她了吧,但这小子生出来就乖觉,见了她应当也不会哭闹。
江月胡思乱想了一阵,不觉外头彻底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只依稀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一道轻缓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江月的帐篷前。
帐门被掀开的瞬间,几根银针急射出去。
只听丁零当啷的几声轻响,银针落在了地上。
一道陌生的声音调笑道:“听闻医仙娘娘既会制药,一手银针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能从阎王手底下救回人的性名。只是不知道你这银针不止可以救人,还能杀人。”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人影已经进了来。
江月沉着脸看他,“是你。”
眼前的人看着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容,黑黑亮亮的眼睛,骨瘦嶙峋的身形,赫然正是前不久那群乞儿中,聋哑痴傻的那个。
可他的声音,却是成年男子低沉的声线。
“是我!”他笑着应一声,又叹了口气,埋怨道:“陆珏这厮好生狡猾,把你藏得好深,我在流民营地和邺城找了你好几日……好险好险,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说完,他闲适地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打量了江月一阵,古怪道:“为何你只有惊讶,却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唔,大概是因为……我能顺利到你的帐篷,自然是把外头的人都放倒了。你的性命都在我手上啊。”
“人死如灯灭,我怕你作甚?”江月说着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你不会要我的命。”
“怎么说?”他起了兴致,眼睛越发黑亮。
“你前头既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一军主帅,还能混入流民营地,现下又与我在这儿说了许久的话,足够我死上百八十回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江月远比常人敏感警觉,若对方怀着杀意而来,她不会察觉不出来。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谁跟你说,杜成济是我杀的?哦!肯定是陆珏跟你说的对不对,这小崽子,当年我就不该留他的命,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头上推!”
江月抿唇不言,只戒备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接着问道:“你到底意欲何为?老幺,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极乐教主。”
他止住了笑,‘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身份?”
“你孤身前来,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那些人,自然不是用武,而是用毒。会使毒、会伪装,对战局了解甚深,除了那位藏头露尾的教主,我实在不知道你还能是谁。诈一诈,也就能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