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归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雾蒙蒙的水面。

小船在漆黑如镜的水面上划过一道道水纹。

大约是他的怀中温暖, 云千媱闭着眼睛, 酣睡中脸颊也忍不住蹭了蹭。

路归朝像是被唤醒，低下头, 修长手指轻轻将她碎发拨到耳后。他眼里透出一抹极温柔的神色, 但下一刻想到什么，唇角不由抿起。

小船靠岸。

路归朝抱着云千媱，踏上土地，一路行至宫殿。

到台阶时, 迎面走来一个骂骂咧咧的高大人影。走到不远处, 他瞧见了路归朝，不由一愣, 视线落到他怀中沉睡的少女时, 嘴角抽了抽。

路归朝像是没看见他, 径直略过。

薛獴忍不住道：“等等。”

几步追上去，挡在路归朝面前。

路归朝终于瞧他一眼：“何事。”

薛獴盯了盯云千媱，摸着后颈, 皱眉说道：“怪不得刚才后脖子一阵疼, 原来是你下的手。”

路归朝掀起的眼皮又垂下, 正要走。薛獴在他身后喊道：“既然喜欢她，就不要伤害她。动不动把人关起来, 还揍她，换做是我, 我也不喜欢你。”

路归朝顿住脚步, 回头看他一眼。

这眼神又冷又危险, 像一块摇摇欲坠的冰，下一刻就能从山上滚下来砸死他。

就连薛獴这种无烬深渊炼蛊出来的妖魔，也忍不住发憷，浑身提起戒备。

然而路归朝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只道了一个“滚”字。

望着他抱着云千媱远去的背影，薛獴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妖魔道之主，也是有弱点的吗……呵呵，还真是有趣。”

*

云千媱睁眼，晃入眼里是一片柔和烛火。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床沿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浑身气压阴沉沉的。

云千媱想到什么，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拉住路归朝袖子：“师弟，你把谢师兄怎么样了？”

路归朝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打量她一会儿，忽而恶劣地勾起唇角：“杀了。”

云千媱眼瞳微微睁大，杀了……不会吧，他一定是在吓唬自己。

云千媱摇摇头：“不会的，师弟，你不会这样做的，你不是这种人。”

路归朝欺身靠近她，修长又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师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或许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具披着人皮伪装的丑陋妖魔，你从来不了解真正的我。”

云千媱被他弄得很痒，缩了缩脖子，一把抓住他手指，坚定说道：“师弟，虽然你现在是魔尊，是妖魔道之主，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从前那个心中有正义感、承诺过和我一起仗剑天涯、惩恶扬善的少年。一个人的本心本性从不因为环境地位的变化而改变，所以，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就像我相信五年前那些事情，一定另有他因。”

路归朝凝视她一会儿，默默抽回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云千媱戳了戳他的脊背，问道：“师弟，又怎么了？”

路归朝轻声道：“你这个人总是这样。”

云千媱真的疑惑：“我总是哪样？”

路归朝叹了口气，转过身说道：“谢知非已经离开了。念在他五年前救过我一次，所以这些年，我对谢家多次手下留情，加上这一次，如今已经还清。他要是再敢觊觎你，再有下次，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云千媱吓了一跳，接着，又莫名其妙，道：“他为什么要觊觎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谢知非是女的。”

路归朝的表情却比她更莫名其妙：“女的就不会觊觎你么？”

云千媱：“……”

路归朝严肃脸色：“女的也不可以！”

云千媱点点头：“好……好的，那我下次注意。”

在路归朝心里，她的魅力究竟有多大，是个人都会喜欢她吗？说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路归朝默了默，问：“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云千媱问：“什么怎么回事？”

路归朝冷笑道：“为何整个九黎都在传，你和谢知非即将成亲，还说……”

顿了顿，咬牙阴冷道：“竟还敢妄言我夺人所爱，真是可笑至极！我与师姐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谢知非算个什么东西？”

云千媱：“……”

云千媱也觉得奇怪，这些谣言都是哪里来的。不过想一想修真界一向爱传八卦、且越传越离谱的传统，很快就想通了。

她解释道：“大约是我住在谢家那几日，谢夫人曾经戏言，被旁人听了一半去，便以讹传讹，最后竟变成我和谢知非要成亲了。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俩都是女子，修真界又没有女子成亲的先例。”

路归朝看了看她，语气中带着一股浅浅的冷嘲：“谢知非是女子，但不是还有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