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已经完全记住他们大哥是谁了,咳了一声绷住没笑,顺势和气地往边上一步,挡住了要问“以伯格黑德的财力,为什么不直接向贫困队员赠送培育舱”的友台坏记者,把话筒不小心怼在了对方脸上。
余教练说得对,不该用这种问题来打扰这些孩子——明明余教练早就跟他们这些记者再三强调过了,就是有人还要干这种丧良心的事。
这是高益民第一次尝到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滋味儿。
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幸运,能在关键的成长期,建立起“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认知。
这是最重要的时期——习得性无助是被习得的。只有在少年最脆最易折、却又最百折不挠的那几年里,得到“努力不是无用功”的坚实反馈,才不会在日后折了锐气。
有许多人,一生都被命运颠沛裹挟,一生都被磋磨。每个人长大的路都不同,不是所有人在这条路上,都能获得足够支撑一生的动力。
记者摘下话筒套,把已经扯到没边的话题拉回来:“项选手呢?”
“以后有什么打算。”记者生怕红毛小公鸡的思路被带偏,又补了一句,“还打算比青年组吗?很多人说你完全可以升组了。”
红毛小公鸡抱着胳膊,骄傲一抻脖:“都是拿金牌,升组有什么区别吗?”
记者好大一声“呦呵”:“这么有志气啊?”
红毛小公鸡正好还剩一只脚穿着冰鞋,示意高益民把自己扔回冰面,借力画了个完美的弧度,当场来了个漂亮到极点的勾手四周跳。
冰花四溅,从容写意,末了还一只手臂曲起,对着摄像极优雅地弯了弯腰。
附近的教练脸色集体变了。
勾手四周跳,4lz,即使是男单成人组,能成功完成这个动作的也不超过五人——项光远早早就名声在外,当然不是第一次跳出4lz,可现在他的4lz进步也太大了!
勾手跳的难度之所以比别的跳跃大,是因为施力方向跟旋转方向是反的。项光远一直别不过来这个劲,他擅长的是4F后内点冰跳,这两个天生犯冲,不是说拧巴就能拧巴过来的。
余教练被质疑得最多那会儿,很多人都奇怪——别的少年队员家长不敢说话也就算了,项光远的爸妈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歹也是当年最优秀的一对双人滑运动员,难道就放心把儿子扔在一个没有教练执照的人手里?
现在他们知道了……项光远甚至没把4lz这个动作编进比赛里!
没编进去就在青年组嘎嘎乱杀了!
换了他们也没动静啊!项光远他爸直到退役都还没跳出过一次4lz呢!
项光远的平衡能力也锻炼得惊人,惊人到简直恐怖,直到现在还能保持着金鸡亮相的造型,单脚稳稳当当站在冰上。
附近的教练们愁云惨雾,翻着手里的青年组名单,开始考虑起了把手上的好苗子尽快转去双人滑。
红毛小公鸡继续金鸡独立:“……高益民。”
高益民站在场边,看着自己的手慌到不行:“糟了,大师兄,余老师不让你只穿一只冰鞋上冰的。”
他做辅助做习惯了,经常帮师兄弟们起步,刚才被拍了一把胳膊,条件反射就把人扔出去了。
……等反应过来,那个4lz都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红毛小公鸡深吸了口气:“余老师不会知道的。”
队里的电话恰好这时候打了过来,高益民超紧张,攥着手机用力摇头:“不,不行,我不会撒谎……”
红毛小公鸡深呼了口气:“那就让余老师戳我一百八十个跟头。”
高益民更摇头了:“不行不行,大师兄,你对我这么好……”
红毛小公鸡只有一只冰鞋,已经在单腿儿冰上开屏一分钟了:“那你倒是把我拖回去啊!!!!”
高益民吓得一个Q口Q,把金鸡独立的大师兄从冰上拖回了场边,又赶紧接了队里打来的电话,递给大师兄。
红毛小公鸡耍完帅就没这么丢脸过,超级凶狠地向四周扫视一圈,确认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把脸别过去,才咳嗽了一声,接过手机:“赢了。”
“跟……说,都赢了。”
大师兄别别扭扭咳嗽一声:“余老师!跟余老师说!我不就是出来之前单方面跟余老师吵了一架吗!”
也不是真吵——余老师怎么可能跟他们吵架。
就是之前带着师弟转圈圈吓唬那个坏记者的事暴露了,引起了点小骚动,给余教练添了些小麻烦。
项光远的爸妈杀去花滑队揍了他一顿,又押着儿子给余教练道歉,甚至威胁要把项光远带出温室。
本来按照规定,项光远就已经随时可以出去了,是他自己赖在花滑队说什么都不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