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受害者,你很疼,很难过,很想爸爸妈妈……你要喊。”
少年反派大BOSS低声说:“大声喊,大声哭,有力气就打回去,打到他们怕。”
小木鱼连忙攥着袖子给他擦眼泪,睁大了眼睛一字不落地听,乖乖点头。
少年反派大BOSS躺在月亮底下,他的脸贴着瓷砖的地面,冗杂混乱的记忆变成荆棘杂刺,乱草丛生,仿佛拔不尽。
但没关系,在这条新的时间线里,小木鱼用不着再经历这些了,不会有人再把他强行从家里带走。
在过去的十三年里,没有遇到能救他的人,这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并不是这世界上就没一点好地方——爸爸妈妈可以带宝宝搬去一个好人更多的地方,好人会喜欢好人,一定会有热情的新邻居,喜欢温和有礼的夫妇、喜欢乖乖的小木鱼。
一定会有那么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遇上就有笑盈盈的脸,小孩子楼上楼下跑在一起玩,有人欺负小木鱼的时候,楼上会暗戳戳哗啦倒下一盆水。
这世上有坏人有好人,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的坏事扎成了堆,就好像被困在了暗不透光的围城。
“我们是受害者……”少年反派大BOSS慢慢地说,他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出来,“受害者,就是……被伤害的人。”
小木鱼紧紧抱住他,想把自己垫在他底下,隔开冰凉的瓷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三岁的宝宝还弄不懂自己为什么难过,只是忽然又委屈又想哭。
比午睡的梦里没有爸爸妈妈,睡醒后太阳落山、灯还没开,苏格拉底在阳台充电,一个人躲在被子里还要更委屈。
“被伤害很痛。”十三岁的少年闭上眼睛,在心里说:我很痛,很难过,我要被野草长满了……
他说不出这些话,但心里的声音好像也能被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温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用力抱进怀里。
男孩的瞳孔安静漆黑,怔怔被妈妈抱起来,被眼泪砸在心口。
少年反派大BOSS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的妈妈一点都不爱哭。
十三岁的穆瑜从纪录片和影像资料里了解爸爸妈妈,他的妈妈是英雄。
救援队的宁鹤队长没掉过眼泪,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在爆炸里留下几百道小伤口也满不在乎地摆手,让记者后退自觉排队,她要先去洗脸补个妆。
他的妈妈开飞机的时候,是最自由潇洒的白鹤,是因为做了妈妈,快要把眼泪全流光了。
“妈妈不哭。”他赶紧说,“我不痛了,我好了。”
反派大BOSS脑门上轻轻挨了一巴掌,巴掌的力道比抚摸还柔和
宁鹤跪在地上,把她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微微发抖。
“傻孩子。”宁鹤哑着嗓子批评他,“傻孩子,傻孩子,傻孩子……”
家门重重响了一声,配合警方回答完问题、拒绝了一切采访的穆寒春匆匆跑回家,喘着气关上门。
“你看——这是干什么?”门外的邻居差点被门拍在脸上,又气恼又尴尬,“招来这么多事就算了,外面那些记者,你们家总要管一管吧?我们都是普通人,明天还要上班上学的,不像你们,还有外面那些绿地和树……”
“我们家赔钱。”穆寒春打断他,“说完了吗?”
他一贯好脾气得不行,可这种温和守礼,反倒成了不少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这种得寸进尺只在他一个人身上,穆寒春让也就让了,可现在他才明白,家人和孩子会跟着他受连累。
邻居被他一噎,又急又气:“你这是什么态度?!穆车王就牛气是吧,摆谱摆起来了?”
“对。”穆寒春说。
邻居被气得直接没了动静。
“你欺负过我们家宝宝吗?”穆寒春问,“恐吓他,议论他,在背后造他的谣,对狗仔造谣和作伪证,都算。”
邻居刚想矢口否认,穆寒春又说:“有关名誉权我也报警了,如果你做过,这几天就请不要外出,配合调查。”
“随便说几句话也不行?!”邻居在门外瞪圆了眼睛,语气变得激烈,态度却肉眼可见的慌了,“嘴长在我身上——你们要是没做过,还怕人说吗?”
“怕。”穆寒春说,“当然怕。”
——没做过还怕人说吗,这是最恶劣的逻辑陷阱之一,总有些人满不在乎地指黑为白、言之凿凿颠倒是非,然后轻轻飘撂下一句“要是没做过,还怕人说吗”。
当然怕,流言可畏,谣言亦能杀人。当一个人被谣言淹没,后来的人再认识他,就只会见到一个由假象堆砌的影子。
困在里面的那个真正的“人”,无处呼救无人在意,慢慢枯萎荒芜、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