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得知,在他中考结束后,会有一次毕业旅行,要去昆仑山。
他们要送爸爸妈妈回家,为了做准备,少年反派大BOSS竭力用十三天的经历,来填充满十三年。
他向小槐树枝学习口才,练习怎么把一件高兴的事讲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练习的结果看起来不错,荣野骑着三轮车载他出门,他们找了小松鼠、小麻雀和小蚂蚱来听,大家都鼓掌,都说这些故事听起来就特别幸福。
“我的中考成绩也出来了,还……还可以。”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小声汇报,他埋头在书包里找成绩单,这个分数足够上最好的高中:“我占了一点便宜,我去了虚拟空间复习。”
意识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可以调整,在里面复习一个星期,出来也可能是几个小时。
只是这样太累,想一想也知道,那相当于脑子里一下塞进一个星期的伏案苦读,稍微晃一下都能变成浆糊。
所以这是个谁都知道的办法,却也没有多少人会用——毕竟能节约的只有时间,体感就是没日没夜学了一个星期,又因为累麻了,晃晃脑袋就可能全忘掉。
穆寒春其实不认为小朋友的成绩很重要、重要到得拿身体这么去换,他想要开口,被爱人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立刻闭上嘴。
宁鹤摸摸这一只小木鱼的脑袋,把人悄悄抱过来,让少年靠在自己肩上,接过成绩单惊喜不已:“考得这么好呀?”
苍白安静的少年眼睛亮了下,嘴角轻抿起来,耳朵烫得通红。
他在这一会儿像极了个普通的孩子,因为妈妈的一句表扬就不知道该怎么好,手不知道该放在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因为太着急说话,他一开口就被咳嗽呛住,连忙闭上嘴把血腥气全咽回去,又手忙脚乱用衣服挡住身上的裂痕。
宁鹤像是没看到,只是把他抱进怀里拍抚脊背,额头抵着额头轻声哄:“没事,不怕不怕……宝宝辛苦了,特别厉害。”
“特别特别厉害,小木鱼。”宁鹤问,“累不累,难受不难受?”
被抱住的孩子不会动,屏着呼吸,连忙摇头。
宁鹤摸摸他的脸颊,发现凉得冰手,就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暖着,边拍背边轻轻晃。
一只小木鱼被抱着慢慢晃,僵硬的身体被暖得融化,不自觉憋着的气松了,咳得反而更厉害,大口大口喘着气。
宁鹤抱着他哄,被丈夫揽住,把脸埋进穆寒春肩头的衣料。
车压过一片乱石,车体有些不稳,他们一起抱住发着抖的孩子。
十三岁已经是青春期,又叛逆又自尊心强,按理说不该被叫“宝宝”,也不是那么愿意被叫乳名了。
临行前翻遍了所有的儿童心理书,严格扮演一个正常十三岁少年的反派大BOSS,这会儿却咳得手脚发木,身体软得撑都撑不住。
少年的眼泪也不受控地涌出来,他有些不安,慌忙想要擦拭,已经被爸爸和妈妈揽着背,护进最温暖的一小片黑暗里。
……原来是这个感觉。
原来不是所有狭小的黑暗,都像逃不出的棺材,把人溺在静谧的空旷里。
睡眠舱剥夺五感,最恐怖的其实不是视觉听觉消失,而是触觉——当什么也碰不到、仿佛漂浮又仿佛坠落的时候,人会被绝望吞没。
在所有还能记起的容身之所里,少年反派大BOSS最喜欢的是衣柜,被大榕树用麻袋威风凛凛地装走以后,最喜欢的变成家,来接爸爸妈妈的路上,最喜欢的变成了五菱宏光。
现在五菱宏光也要排第二名了,他攥住能触摸到的衣料,他握着爸爸妈妈的袖口和衣摆不放手,在心里许愿自己能撑得久一点。
他太困、太累、太想睡觉了,可这怎么行,他要一直醒着。
他还有176件高兴的事没讲,他还练习了一首歌,还把自己做的小飞机模型和新做的赛车模型都带来了。
就说是粉丝,特别忠实、从小就喜欢他们的粉丝,想送偶像礼物,能说得通的。
他要向爸爸妈妈介绍大榕树,有一缸超帅气的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这条时间线就很紧张,不肯露面,现在还只肯驻扎在他们的车顶上,孤独而倔强地迎风乱舞。
要做的事太多了,但时间太短,从昆仑山回江南,从白雪覆盖的冰原回盛产青瓷和宝剑的水乡,也只要十二个小时……
车一颠簸,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就软软倒下来,靠在爸爸的手臂上。
少年一直紧紧抱着的书包掉下来,被宁鹤眼疾手快拦住,无意间扫见里面的东西,肩膀剧烈悸颤,匆忙闭上眼睛。
“小木鱼?”穆寒春急得要命,他连忙抱住陷入昏睡的男孩子,喉咙急得发哑,几乎要不顾情形跳下车去找医生,“小木鱼,怎么了?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