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性不喜欢这些,所以这些运动也无法给他带来刺激和兴奋,不会赋予他成就感。
但不得不说,风驰电掣掠过山巅、飞溅的雪沫融化在额角时,的确会有种奇特的轻松。
轻松到他想要放弃控制,松开滑雪杖、松开车把、松开安全绳。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会绕开那些的狭窄雪缝,避开深不见底的峡谷。
因为掉进那种地方就回不了家,他得回家,家里有一棵树。
他擅自把他们的关系在日记里描述成“朋友”。
后来反派大BOSS的青春期更严重了一点,就更叛逆地改成了“家”。
在学校上学,写家庭关系登记表的时候,老师对着“大榕树”这个亲属相当困惑:“这是……你的家人吗?”
十三岁的炫酷反派大BOSS被叫到办公室,叛逆地双手接过登记表,向老师问好、鞠躬,叛逆地点头。
“在这上面登记了,就得来开家长会。”老师有点犹豫,“这位……大榕树先生,能来吗?”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
……严格来说也不是不能。
榕树并不介意掰下来一根又直又漂亮、长满了叶子,威风凛凛的大树杈,借给人类猎物,扛着去开家长会。
但其他家长、老师和学校的门卫可能有点介意。
林飞捷大概也介意——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起初的舆论还算友好,只是起哄中二期的小同学为了应付老师,能在统计表上写什么离谱的答案。
后来就又有不肯放过“穆寒春的儿子”的人,阴魂不散冒出来,指指点点个不停,一路引申到“果然养不熟”、“林总替人家养儿子”。
烧伤留下的严重后遗症长年累月,折磨不休难以入睡,林飞捷私底下早已失控,性情偏激扭曲,用力把让自己丢了脸的少年穆瑜拖过走廊,不由分说溺进睡眠舱。
……
“可以难过。”穆瑜说,“可以生气,可以愤怒,可以难过。”
他对少年时的自己说这些话,耐心地揉着头发,像哄家里的小朋友。
非常叛逆的反派大BOSS甚至不听自己的话,在热水里蹲下来,湿淋淋地咬住手臂,身体剧烈发抖,从急促的呼吸变成咳喘。
水声轰鸣,把一切都掩盖住,仿佛是绝对静谧的天地。
荣野冲进来的时候,这段积压过久的感受刚刚被发泄完毕。
穆瑜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脚一滑就被大榕树用热乎乎的浴巾兜住,荣野伸手关掉花洒,仔细检查自己的人类。
荣野抱起他的人类,走出浴室,把小蛋糕喂给小木鱼:“要去揍谁?”
“……”穆瑜被他的树用浴巾擦水,颇感震撼,尝试解释:“倒也不是……”
荣野撅下来一根又直又漂亮、长满了叶子,威风凛凛的大树杈,直接递给他。
穆瑜:“……”
许多年前,还只有十三岁的他,可能在和榕树的沟通里出现了些不流畅。
他的树给他一根大树杈,可能是为了让他拿着当兵器。
不是为了让他扛着去开家长会。
他当初就不该练习极限运动,不该练习骑自行车和滑雪,应该习武,练习一套出神入化的打狗棒法。
荣野把眼底的急切担忧藏起来,在温暖的灯光下,用浴巾把每一处水汽都擦拭干净,把家居服放在穆瑜怀里。
人能藏得住不安,树藏不住,他的大榕树叶片哗哗响,像是有凛风过境。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写日记的时候,曾经在日记里记:今夜有大风。
那天后来被证实是晴天,可从禁闭室偷跑出来,给少年榕树悄悄浇水施肥、修剪枝条,一起挑选最新款树木专用营养液的小木鱼,分明听见他的树在响。
枝叶摇晃不停,像是风吹得厉害,那些树枝有的弯下来,柔软的嫩叶拂过男孩子的头顶。
「今夜有大风,我家的树被吹得很晃,应当有一个篱笆。」
十三岁的穆瑜在日记里写:「我要用明天做一个篱笆。」
上一次溺在睡眠舱里,他原本没力气醒过来了,又想起他的购物车里,还有一款听说非常好喝的树木专用营养液。
人类当然也没办法感知树的口味,是那棵拦住他的槐树推荐的,他还是很容易迷路到那条河。
槐树经常和他聊天,会给他推荐树们最喜欢的土壤和营养液,推荐现在树里最流行的造型,还大方地让他拿自己练习。
小木鱼很担心被剪掉树枝的树会疼,槐树就告诉他,修剪枝叶对树来说是最普通、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只要不伤到主枝就没问题。
槐树教他,只要修剪的时间适宜、方法得当,树反而能长得又挺拔又好,还会变得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