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拿过三次金奖、没继续拿只是因为领奖台太滑的穆影帝来说,自然一点儿都不难。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得严格执行身为反派大BOSS的任务,以保证考核的公平公正,维持应有的难度系数。
新世界导入的雾气悄然弥漫,穆瑜撑膝起身,隔岸的灯火在白雾里明灭闪烁,近得仿佛咫尺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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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晦暗灯光。
灰尘在光路里静谧浮动,边缘润泽,像是有些劣质的星星灯。
这是个颇狭小的空间,勉强算是放了张床,看大小倒更接近于衣柜。
虽说是衣柜,也被整理得齐整温馨。陈旧的木制柜门上贴了几张赛车海报,边缘抽丝的薄毯被叠的方正,柜顶的钉子上悬着一架小飞机。
他们就没来对过时间点,系统已经有了进入世界不是狂霸酷炫拽的反派大BOSS的准备,可也没想到环境会恶劣到这个地步,有点紧张:“宿主——”
穆瑜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想安慰系统,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
他闭上眼睛,靠着衣柜的木板坐稳,衡量这具身体的受损程度。
在后台,穆瑜联络系统,给出指令:“把门锁住。”
系统有点紧张,手忙脚乱翻找资料:“宿主,这具身体好像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应当是创伤性记忆造成的……”
“没关系。”穆瑜温声说。
少年浑身是伤,身形单薄瘦削,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在密封的门板将光线隔绝的同时,身体的悸栗也不受控地转为僵硬。
但也只是片刻,就有温笃稳定的无形力道,像是和煦暖风,悄然笼罩下来。
穆瑜把意识剥离出来,他其实仍然记得要怎么变成风,风做的怀抱拢住衣柜里的少年,慢慢拨动那架小飞机的螺旋桨。
衣柜的门锁得很严,任凭外面的人又踹又砸、蛮力摇晃,这些疯狂的嘈杂声还不及传进来,就被风声隔绝。
系统看着“S100”的世界编号,它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却又本能地不敢相信:“宿主……外面的人,是林飞捷吗?”
穆瑜耐心地自己哄自己,把颤巍巍举着笤帚的系统拉过来一块儿哄,点了点头:“这是我十三岁的时候。”
在穆瑜十岁那年,扫地机器人就被拆解丢弃,所以还没来得及见证林飞捷最癫狂、最歇斯底里的那几年。
烧伤把那个野心家变成了恶鬼,林飞捷在人前有多从容稳重、举止有度,在人后就会以多疯狂的方式,将压抑的扭曲恨意发泄出来。
以林家的财力,当然不至于只能给穆瑜住衣柜,可林飞捷就是要这样折磨他,再定期修改穆瑜的记忆。
这段时间里,少年的穆瑜常被学校送去看医生,却又无法回答噩梦和应激反应的来源。
林飞捷总是会放下工作匆匆赶到,扮演尽职的养父,歉意地向医生解释,他的养子可能患有妄想症。
这话被狗仔传给记者,再传给坊间的公众号和八卦小报。虽然始终没有医院的官方确认,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也依然成了穆影帝的黑料之一。
也是因为这一点,在二十七岁那场车祸中,穆瑜才会被隔离审查,鉴别自述中是否有编造和妄想的成分。
斧头重重劈在衣柜上,木质的门板剧烈摇晃,木屑簇簇掉落。
“开门……小木鱼。”
门外的沙哑嗓音有种诡异的和蔼:“我是爸爸……不记得爸爸了吗?”
系统听得火冒三丈,扔了笤帚换成机关枪,冲出去就想扫射,被穆瑜抬手拦住。
系统气坏了:“宿主!”
“我来。”穆瑜提醒它,“我们这次是反派大BOSS。”
察觉到穿书局打下了新世界,被传送回自己身上时,穆瑜还有些疑惑——毕竟他变成风的那几年,在这个世界做的事称得上随心所欲,但也还不到反派的程度。
但到了这个当口,穆瑜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有机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做些反派该做的事,大概很少有人能忍得住。
毕竟他今年十三岁,在相当标准、铁板钉钉的叛逆期。
穆瑜还有不少治疗卡,他挑出几张疗效对症的,正要用在自己身上,门外的嘈杂噪声却戛然而止。
被斧子劈开的门板摇摇欲坠,能看见榕树的阴影骤然从窗外侵入。
铁灰色的影子掠进来,将林飞捷劈面砸倒在地上,遒劲的气生根将斧头生生拧成废铁。
一并拧碎了的还有林飞捷的手腕,凄厉的惨呼声瞬间引发了报警装置,闪个不停的刺眼灯光下,林氏雇佣的保镖已经迅速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汇集。
铁灰色的少年拉开半毁的衣柜门。
窗外灯光明灭不定,让榕树的化身轮廓更凌厉分明,浓郁的深绿色瞳孔仍似古井,有种经年不变的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