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机器人的AI每次被修到能运转,就企图伪装成清洁工逃跑,跑出去营救自己的小主人,还用数据笤帚打晕了好多次负责维修的AI。
穿书局维修部门的AI也是有AI权的,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暂时封存了这部分记忆,先把扫地机器人的核心数据送去上系统学校。
至少要先学会第一课: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可以用喇叭喊,尽量不要用笤帚打人。
机器人忘记了很多事,很多数据都非常难修,因为那是和穿书局平级的世界,偶尔还要派出特工潜伏进去收集信息,还有更多的细节,要靠穆瑜自己慢慢想。
……
“这不是一件着急的事,对吧?每一步都不能急。”
系统学校的老师被打得满头包,对来远远探望系统的穆瑜说:“在我们穿书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时间既吝啬又慷慨,既冷酷又温柔。它能消磨记忆,也能把伤口抚平。
它能带走最珍惜的东西,倘若足够有耐心,或许也能等到兜兜转转、久别重逢。
“去和它说说话吗?”系统老师扶着不见了镜腿的眼镜,问穆瑜,“即使不记得过去的事,它也会本能亲近你,你说什么它都会忍不住答应。”
穆瑜靠在窗外看了一阵,轻轻摇头,笑了笑。
他调整重心,用半旧的合金拐杖撑住身体,单手画出方框,帮系统老师修好眼镜、修好被笤帚砸出的包。
“抱歉。”穆瑜轻声说,“我家的机器人……”
“啊,这个不算麻烦,你是没见到那种摔报废了的赛车AI。”系统老师早习惯了,反倒向他道谢,“我们这个班就是这样。”
他们班还有辆报废赛车的AI,平等地恨所有媒体车和镜头,打了好几次架,拉也拉不住。
这种AI的脾气和战斗力,可都比一个扫地机器人的AI暴躁多了,系统老师身经百战,下班时还常常带着好几排数据轮胎印。
“它们的记忆数据空白,但基础数据已经改变了。它们找不到要守护的人,心里很难过,很不安。”
系统老师说:“它们也不是想闯祸,只是……很想家。”
AI就是这样的,数据正常运转的时候还好,一旦卡顿、出BUG、班级里流传了什么小病毒,就会只剩下不停弹出的那一个指令。
讲不了道理,也劝不通,只能等着数据流重新恢复正常,急切的“回家”的念头重新沉下去,淹没于浩瀚的数据库。
“我想做的事,不方便叫它帮忙。”穆瑜温声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回来接它。”
系统老师愣了愣,透过眼镜仔细端详他:“你……不会遗弃它吧?”
穆瑜摇头。
“不是说‘不要它了,把它就扔在这当系统算了’这种遗弃。”系统老师说。
如果只是这种遗弃,处理起来其实反而非常简单——这些AI在从学校毕业、正式成为系统以后,会被派去陪伴新的宿主,写入新的记忆数据。
只要新的记忆数据足够多,就足够覆盖住旧的,最多也只是会在某个安静到极点的时刻,缓冲圈会绕着一条残留的旧指令茫然打转。
还有另一种遗弃,要更棘手,也更难过。
它们的主人并不是不要它们了,只是没办法再回来接它们。
这一种“没办法”,在有些时候,甚至是没办法用任何手段干涉和逆转的。
“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休息和治疗。”系统老师问,“你今年多大了?”
穆瑜在这个问题里想了一会儿:“二十三岁。”
他刚通过转播看了林飞捷的葬礼,他的经纪人对外说他身体不适,挡住了窥伺的狗仔和八卦记者。
穆瑜猜测,自己应当是在整理父母那场事故的证据时睡着的,因为他来到穿书局,还穿着坐在书桌前的那件衬衫。
林家这段时间暗流涌动,内忧外患动荡凶狠异常,既怀疑穆瑜是不是害死林飞捷的凶手,又不得不倚重这个顶梁柱的影帝。
毕竟这些年来,峰景传媒不断加码、不断让穆瑜连轴转、把一个人逼成一架完美的机器的同时,也意味着绝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正是林飞捷发现穆瑾初开始失控的时候,感到慌张的原因——走到这个体量的顶流影帝,其实已经有了和林家扳手腕的能力。
这就给了穆瑜得以查找当初真相的机会。
这是穆瑜目前最想做的事。
他想要弄清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想替父母澄清名誉,想要让“穆寒春”和“宁鹤”这两个名字的履历干干净净。
“你呢?”系统老师问,“你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有什么想法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峰景传媒再日薄西山,也毕竟是曾经的业内龙头,余威仍在,更不要说林氏还有不少其他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