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缄默者拥抱住那个孩子,留下一句“抱歉”,和一个超级酷的、大展神威智斗古兽灵的小木头人。
时泉荫站在那些金黄色的、他们从没见过的秋叶里。
秋叶覆盖的是片蒲公英田,那些蒲公英已经几年没开过花了。
从这里的英灵陷入鏖战、不得安息不得归的那一刻起,蒲公英就没再开过花,这里就再没有萤火虫。
“小花猫!”时泉荫挥着手喊,“要变魔术了,闭上眼睛!”
时润声抿起嘴角,他大声答应,抬手捂住眼睛,被妈妈温柔的怀抱揽住。
时泉荫喊:“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时润声大声回答。
“爸爸妈妈也要藏起来了!”时泉荫问小花猫,“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小缄默者牢牢记得答案:“蒲公英再飞,萤火虫再跑出来的时候!”
时泉荫想要走过去,身形却晃了下,他怔了半晌才低头看,脸色变得苍白,吃力地笑了笑。
他伤得太重了,那只兽灵撕碎了他——这种伤随着记忆的回流,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血把那一片金黄的秋叶浸成血红,时泉荫半跪在地上,慢慢捡来旁边的叶子,把血盖住。
叶晴柔俯身吻上儿子的额头。
“要自由。”妈妈对他说,“小花猫,要守护你自己……我们小花猫,是反派英雄小BOSS。”
风把一切拂净。
时润声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的怀里是抱不下的礼物,这些礼物压得他站不稳。
小缄默者蹲在地上,打开自己的银色小麻袋,把礼物一样一样小心地装进去。
那个超级酷的小木头人,他不舍得往麻袋里面放,就在怀里和爸爸的战铠、妈妈的队长臂章一起抱着,还有那块浸透了血的留影木。
小缄默者的眼睛睁的很大,他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用力哭、哭到喘不上气,但好像又流不出眼泪。
队伍里的大伙,用了浑身解数来逗小队长笑,小花猫队长现在想起那个鬼脸,还忍不住要抿嘴角。
时润声仔细地收了很久,把所有礼物都收进麻袋,才撑着地面站起身。
他的腿完全麻了,刚走出一步路,就被一截小槐树根绊摔到地上。
小缄默者趴在地上,他小声问那棵有点眼熟的小槐树根:“是梦吗?”
时润声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很严谨地摇了摇头,自己回答自己:“不是。”
不是梦,他口袋里还有一个肉夹馍。
小缄默者慢慢爬起来,他不怕摔倒,摔倒了爬起来就好,拍拍灰就能继续走。
时润声低头拍着裤子上的灰,他的力道很轻,但还是带起一阵微风。
一簇撑着小伞的蒲公英种子咻地飞起来。
小缄默者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不记得这里有蒲公英。
这里很久没再开过蒲公英。
小花猫队长用力揉了好一会儿眼睛,他的声音有一点打颤,像是要哭了:“领域展开……春风。”
“今年欢笑复明年。”时润声哭着念反派大BOSS教的言语,“秋月盼春风。”
有风从他身后来。
那是一阵温柔得难以察觉的风,却有漫天的小蒲公英种子撑着小白伞,柔软地飞起来,飞过林间树梢,去天上摸那片月亮。
点点萤火闪烁,随风而起忽隐忽现,替那些要赶远路的小蒲公英提灯照亮,在林间缓缓流动。
时润声的眼泪在这片光芒海里涌出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来得及按照反派大BOSS的最后一项指导,坐在地上一边用力地哭、一边晃铃铛,袖口忽然被一条大槐树的小细枝扯住。
小缄默者手忙脚乱地用力擦着眼泪,胸口起伏着抬头:“您好……”
“你好,你好。”大槐树拿着装满了槐花糖的小篮子,“你是这支小队的小队长,是吧?”
时润声怔住,下意识点了下头。
“嘘。”大槐树赶紧用一串槐叶比划,弯腰说悄悄话,“你看上面。”
时润声连忙抹干净了眼泪抬头,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树梢上的反派大BOSS,眼睛倏地亮了下,却被大槐树飞快捂住了嘴。
什么都能做到的反派大BOSS,现在正盘膝坐在树梢上,数不清的银线编织成网,拢住一片又一片即将消散的光点。
他们在杜仲树下抬头时,看到的那一条银河,居然全是早有准备的银线闪出的光。
“这个活儿特别费心神,只有他能做,不能打扰。”大槐树悄声解释,“还不能提前和你们说……”
只有自愿消散的灵魂,才会彻底和原世界切断羁绊,再不留任何干系。
也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被大槐树偷渡走,否则的话,即使被短暂带进槐中世界,也会因为是“异乡人”而不能长久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