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童荧童教练在附近,就会相当敏锐地一秒察觉,偶像说这话的语气和“因为我是神灯”一模一样。
那是种完全不像是心如止水看淡红尘款老和尚的、明显带了一点很少见的活气,甚至有点淘气和炫耀的轻快——很少很少会出现,童荧后来补了他偶像所有的作品、综艺和访谈,也没能再找到一样的语气。
可惜童荧并不在,老医生不熟悉穆瑜,只是对这个相当新奇的说法好奇:“山楂雪球吗?我也喜欢吃那个,可惜太酸倒牙,年纪大了不能常吃。”
“你刚刚说,要先剪掉那些郁闭住的枝条,腾出足够的空间。”
老医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又问:“你试过剪掉一些枝条吗?”
穆瑜想了想,给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回答:“正在尝试。”
老医生问:“你发泄过情绪吗?喜、怒、悲、忧、恐、惊、思……”
穆瑜说:“我处理它们。”
老医生纠正:“发泄过吗?”
穆瑜这一次没能立刻回答,他认真回想了很久,才终于问:“煎鸡蛋算吗?”
老医生愣了愣:“啊?”
“煎鸡蛋。”穆瑜说,“有一次,我煎了一百二十七个鸡蛋。”
他的经纪人发现以后,试图帮他把鸡蛋全吃掉,他们上网查了一口气吃一百二十七个鸡蛋的后果,然后他们把煎蛋做成三明治,免费送给了有需要的人。
所以当初看到穆雪团同学沉迷炒鸡蛋的时候,穆瑜就在和系统讨论,这或许就是无视血缘的传承的力量。
“算……算不了吧。”老医生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琢磨了半天才摇头,“童先生一般都是去我那片林子里撞树的。”
穆瑜是被小老板蒙着眼睛领过来的,一睁眼小狼崽已经四脚打滑跑回了别墅大门,听到老医生点名,隐约猜出这趟行程的幕后主使:“童荧?”
老医生想起童先生的嘱托,拍了下脑门:“糟糕。”
老医生受人之托,替童先生执行方案二:“童先生说了,请您放心,他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泄露……”
穆瑜哑然点头:“我相信他。”
这个场景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叫人怀念。
——得知节目组突然换评委的时候,穆瑜就一回生二回熟,和系统一起复盘,反省自己在做青少年热线的那些日子里,有哪些可能暴露身份的操作。
盘点到最后,唯一的一次破绽,就出在凶名在外的舞团教练童荧。
童荧少年时被他父母逼着参加的那个比赛,穆瑜恰好被邀请去做嘉宾评委。
赛事主打明星舞蹈竞技,需要一位足够有资历的前辈镇场,穆瑜被主办方请去,也算是个“昂贵的吉祥物”。
要拦住一个腰椎严重滑脱、有瘫痪危险的助演主舞不准上场,不准参加比赛,几乎只是举手之劳。
“这也不能怪宿主。”系统坚决站在宿主一边,“而且童荧后来也和宿主保证了。”
穆瑜也觉得这次情有可原,把红牌改成黄牌:“有道理。”
童荧后来给他打电话,拍着胸口啪啪作响,坚决要认他当偶像,并且坚决保证绝不把偶像的身份泄露出去。
系统觉得这个童教练看起来很凶,应该很可靠:“童荧的嘴还是很严的。”
穆瑜:“有道理。”
——综上所述,此刻老医生的这句保证,穆瑜也觉得有道理。
童荧的嘴还是很严的。
“庄先生。”老医生临走前想起被岔开的话题,回头给了他准确答案,“煎鸡蛋不能算是发泄。”
“我回去以后,不能对我的那棵被压坏了的小树苗说,你自己煎几个鸡蛋,我帮你吹吹风,看能不能好受一点。”
老医生说:“我要帮它把生病了的枝条剪掉,这是我该做的,不是它自己该做的。”
“不能要求一棵树自己把病枝弄掉,不能要求树自己抵抗虫害、自己找水喝——假如非要让树自己管这些,也可以,那就不能要求这棵树在秋天给我结一树的果子。”
“这是天理伦常。”
“我见过那种果树,他们有人这么种树,什么都不管,直接堆肥催熟一季接一季结果……果子也很好吃。”
老医生说:“那棵树的树干上一直输着液,很多嫁接的口子,伤痕累累,全是疤。”
——其实比全是疤还严重。
那棵树在某个秋天结了最后一季的果,果实累累把树枝都压弯下来,每个果子都硕大饱满,是从没有过的香甜可口。
卖了相当好的价钱,果农的孩子穿上了新衣服,跟着父母来买水果的小男孩迫不及待拿袖子擦干净就大口咬,就连枝头最后剩下的那几颗果子,也喂饱了附近所有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