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今天累坏了,一不小心就睡得打起了小胡噜。
穆瑜给他轻轻盖上被子,把灯光调暗,去阳台上和雪团打了远程视频。
穆雪团同学正在参加花滑队的封闭集训,正在飞快成熟进步的少年组大哥日益冷峻,个头和力量都一天一蹿,十几只小狐獴漫天乱飞鬼哭狼嚎。
附近有人不方便说话,隔着视频画面,沉稳冷冽的穆雪团小朋友给他打手势:要、好好、睡觉、不要、落枕。
雪团随他,两个人对吃饭的态度都是简洁明了的三个字:就硬塞。
能吃得下去饿不死就没问题,同时记住不能从地上乱捡东西吃。
穆瑜在花滑队主要被监督睡觉,不好好睡觉就要被小朋友捏脸。
现在连好好吃饭也要被监督了。
从记事起就自律性极强、从不需要人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穆瑜还没被人这样监督过,感觉既新鲜又有点奇异——从没有过的那种奇异。
往他怀里拱的、软软的小雪团。
和用滚烫的爪子按着他胸口的小狼崽。
穆瑜用手语比划“小人点头”,跟雪团保证自己一定好好睡觉绝不落枕,又跟雪团小朋友交流了自己新学会的“进食的乐趣和满足感”。
穆雪团同学一脸严肃地点头,表示会帮忙问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封闭特训的休息时间很短,聊天间短休已经结束,小白鹰挥着翅膀和他道别,继续回冰场抓捕小狐獴,杀得哀鸿遍野惨绝人寰。
穆瑜挂断视频,一个人靠在阳台想了一会儿,笑着摇头。
回来的时候,小狼崽大概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在被子里拳打脚踢地冒冷汗说胡话。
“别怕。”闻枫燃睡迷糊了,不知道收劲地拼命扯,“你别怕,别怕,我护着你。”
穆瑜摸着闻枫燃的额头,想看看要不要紧,却被用力攥住手腕。
穆瑜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哪只小黄人,配合着点头:“我不怕,枫燃?冷静一点,你很安全……”
闻枫燃推他,叫他快走,又叫他慢点开车。
非常的不讲道理。
听到“开车”穆瑜才意识到他梦见的是自己,揉了闻枫燃的脑袋:“我真的没事。”
“不用总是担心我。”穆瑜隔着被子轻轻地拍,哄做噩梦的小狼崽,“做个好梦嘛。”
虽然很多人都好像不明缘由地过分紧张他……但事实上,穆瑜是真的没有经历过任何一次情绪崩溃。
他一直都把自己整理得很好。
发现情绪有问题,穆瑜就会去做疏导、转移注意力,如果还是不太舒服,就去找点事做。
比如资助个穷到键盘都轮着用的电竞战队,然后去看那个战队打他看不懂但很带感的比赛。
比如匿名兼职过一段时间青少年维权和心理咨询服务热线,负责深夜时段……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把身份隐藏得很周密。
就连演那部赛车的电影,其实也跟峰景传媒没关系,是穆瑜自己想演的。
或者说恰恰是因为和峰景无关,所以在擅自接演这部电影后,穆瑜还受到了公司的警告和罚款——林总可从没准许过他去演这种东西。
峰景传媒对外声称,穆瑜不会出演这一类型的影片,穆瑜不会开车、更没有驾驶赛车的能力。
但这种说法其实不准确。
穆瑜会开车,也会开赛车,他只是不习惯开快车。
穆寒春退役后做了多年教练,带出的赛车手无数,唯独没来得及教自己的儿子。可穆瑜依然学会了开赛车,而且开得很好……或许因为他是穆寒春的儿子。
穆瑜已经不太记得父母的样子,也无法回忆起三岁以前那么久远的事,但他还是想演一次父亲,想走一次昆仑天路。
为此,他甚至难得地动了备用金库,花光了自己攒了很久的想买一场不影响遗体捐赠的安乐死的钱,过了一把带资进组的瘾,修改了主角最后的结局。
没有意外,一切故事都终结于一场比赛、终结于以最高时速飞驰的那一刻,无垠的风雪如刀将世界吞没。
发现穆瑜不再听话的林飞捷,并非没有试图控制过他。
但二十二岁的穆瑜,已经给峰景传媒挣了一个常规艺人一辈子能挣来的钱,已经学会和自己不知再过多久才能偿完的债和平共处,也不会再被那些狰狞的烧伤疤痕挟制。
那部和父亲拥抱又告别电影结束后,穆瑜依然保持着恐怖的工作量。并非源于愧疚亦或是负罪感,而是为了积攒实力,和峰景娱乐进行切割。
又或许是因为某些无法停下的余习。
他的养父盯着他,手臂上、脸上和脖颈上都是恐怖的疤痕:“你是想逃避这些吗?你觉得偿还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