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远拿出手机:“那我开直播。”
现场导演:“……”
三个机位的摄像机立刻全部打开,灯光、补光板就位。
现场导演氧气瓶都没放下就勒着导播上岗,差点把话筒塞秃头评委嘴里:“说。”
本来是职业习惯要说“您说”的,但那个“您”字在刚被重金属商业精英扫了一眼以后,就让导播用尽毕生职业素养,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秃头评委僵在白亮的灯光和散热器正嗡嗡响的摄像机下。
“说啊。”商远说,“那个……那位,影帝。”
商远看着他:“你不是很能说吗?你们不是把他批得一无是处吗?吸着他的血养号,你那个号热度不是挺高的吗?”
秃头评委张了张嘴,满头大汗,嗫喏着低声:“我,我——”
商远把跟自己来长见识跑腿,当助理艺人拍摄的几个练习生招呼过来:“看见了吗?老鼠见不得光。”
阴沟里的硕鼠,眼小嘴尖性喜窃食,贪婪地掏空一整个粮仓,然后挪挪身子咂咂嘴:这破房子穷得很,里面没半点好东西。
你把他放到灯光下,他哆嗦得不成样子,腿跟骨头一起软,再不敢大放厥词,只想钻回那条阴沟里。
其实根本都不用特地解释,这些人为什么就是要没完没了追着诋毁穆瑾初。
因为太好用了。
怎么才能找到这么好用的一个靶子呢?身份高、作品多,知名度极广,只要带他名字就一定有流量。
只要你能捏到他一个把柄,哪怕复读机一样来来回回说,也能变成一个相当好用的标签。
比如这位当众点评穆影帝分明过誉、其实根本演技平平,靠“犀利辛辣、眼光独到”蹿红,进而炮轰一批节目组,吸引了一众最爱挑剔找茬唱反调的拥趸的,郝秃头郝评委。
再比如沙阳洲——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影帝穆瑾初的启蒙老师,手把手教出来一个影帝。当时穆瑾初在他那儿简直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那叫一个差劲,嗐,幸亏人沙老师没放弃,才把现如今的大影帝骂开了窍。
所以十一岁的闻枫燃根本不知道,那个问题当初在练习室里被问出来,就是准备好的。
他们的资料都在报名的时候就填了,要进娱乐圈的练习生嘛,不可能不填喜欢的明星、将来想要主攻的方向。
沙阳洲就等着他说自己的偶像是穆瑾初。
然后沙阳洲就能进入最享受的环节:冷嘲热讽,当着这些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的练习生的面,把穆瑾初骂得一文不值。
内里其实是某种相当卑劣扭曲的得意吹嘘——影帝?刚入行不也一样要在我这里老老实实地上课。在我这做练习生的时候,简直废物点心一个,让老子骂得什么都不是。
这种人只能在聚光灯照不见的地方蹦跶,曲解事实胡说八道,就连直接导致穆瑾初退圈的那个事件……被澄清了的、根本就是遭人污蔑替人受过的“醉驾”,也能被他们硬歪成是软骨头。
软骨头。
商远拎起那个站都站不住的秃头评委:“那个谁,跟我一个偶像的,反正听着。”
他没回头,可谁都知道他在说闻枫燃。
录PK环节的时候,有个项目是沿楼梯上下的限时折返跑,说自己在娱乐圈里喜欢的偶像,多说一个“偶像+代表作”的组合,就能少跑一趟。
按规则每次必须连偶像也得换,才能抵折返跑的台阶数。就只有闻枫燃,固执地从头到尾都只换代表作,偶像只有不变的一个人。
体力再强悍到变态,也总有用完的时候,节目规则设计得有点漏洞,没定折返跑上限,不换偶像就不能停。
瘦得骨头梆硬的少年大口喘气,嘴比骨头还硬,话都说不顺了,也只认一个人。
“那是我偶像,你们去看他电影。”闻枫燃哑着嗓子咳嗽,“特别牛逼,天下第一牛逼,没人比他好……”
商远说:“别听这堆垃圾的鬼话,没人比他好。”
商远和他家决裂,是因为两年前,他举报了一个家里关系挺近的亲戚——好像是什么二表哥三表舅,反正直接把他妈气进了急诊室。
那亲戚是干不太干净的生意的,所谓的不太干净就是那些游走在灰色领域的事——比如伪造一些录音和聊天记录,比如在能动手脚的一些证据上帮忙动手脚。
这生意见不得光却油水颇丰,尤其那些大人物,为了妥善封口,有时候给出的报酬堪称天价。
商远自己家是搞招投标公司的,他弄不清这里的弯弯绕,也懒得管乱七八糟利益牵扯纠纷,但总归知道需要大量资金往来不断。
十年前的少年满腔愤怒烦躁来源于“这些钱仿佛不是什么好东西”。十年后的重金属商业精英依然愤怒,因为他发现家里的这些钱,原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