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71)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中,一顶轿子在武馆门前停下,然后,穿一身淡黄色春衫的人在一个黑衣小少年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所有人都不觉惊呆了。
包括那个看着不太开心的长脸少年。
牛先生为何长成这个样子?
根本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那样清贵好看的人,怎么会叫“牛先生”。
叶羁怀在一群半大孩子的惊异目光里,缓缓往馆中走。
看见这么多或比他小,或跟他同龄的小少年,路石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仿佛变成个刺猬,恨不能对那些朝他义父看的小孩子们龇牙咧嘴,可他义父就在他旁边,他又不好造次。
叶羁怀进内堂后不久,徐千便带着韩飞来了。
韩飞一进屋,目光便直直黏在了叶羁怀身上,这样直白的目光引起路石峋更大的不悦。
在他看来,任何对他义父的打量,都是不敬,都是胆大包天!若是还敢带半点旁的心思,那便是活该千刀万剐!
路石峋负手立在他义父身后,回敬给韩飞的是更为不善的面色。
但韩飞并未无礼,反而朝叶羁怀十分恭敬地拱手拜道:“韩飞参见牛先生。”
听到“牛先生”,路石峋立刻垂眼看向他义父。
为何他义父要化成这个名字?
其实……他苗名叫作卯蚩蝶牛。
难道和这之间有任何关联?
但路石峋不敢这样想。
一来他义父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苗名叫什么,二来就算他义父知道,会因此取“牛”为名吗?
就在路石峋愣神的时候,韩飞却不知为何忽然朝叶羁怀跪下了。
“牛先生,我知道你对我韩家有恩,要不是你出钱,我娘现在已经病死了。但不瞒你说,我娘就想让我考科举,哪怕中个秀才她老人家都开心。我们村的人要是知道我跑去考武举而不是考科举,还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娘俩。再说如今也没听说朝廷何时要打仗,我若考了武举,最多去衙门当个捉人的捕快,哪有当师爷风光!而且不瞒你说,韩飞也有点小志向,如今朝廷里陆姓叶姓贪官大行其道,若我只考出个武举人,更难以同陆果叶羁怀之流抗争,所以……所以韩飞只得辜负牛先生厚爱了,你借我韩飞的钱,我今后一定加倍还上!”
路石峋听见这个姓韩的竟敢直呼他义父名讳,登时上前一步,却被徐千一把拉住。
大魏自建朝以来,便逐渐形成了重文轻武的风尚,在正泰帝登基后尤甚。
因为正泰帝楚衡的爹楚泽是魏太祖与宫女所出,很早就封藩出了京城。
楚衡从小在宫外长大,没受过什么正统教育,这导致他格外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以此来弥补自己在世人眼中才疏学浅的形象。
也因为此,在正泰帝掌朝的这二十多年来,不仅重科举、轻武举,连朝中武人甚至都开始学习诗词歌赋,动不动作诗一首拿到正泰帝面前交工,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胸无点墨的文盲老粗。
也就李闻达这种脾气大的,根本不玩这一套。
而上一世,李闻达也因为这种脾气,到最后被完全排挤在了武将之列边缘,想上战场都没了资格。
就在韩飞一番话后,叶羁怀却并没很快答复。
半晌,只轻声问了一句:“你骑射成绩不错?”
韩飞这时直起身来,望向上头那个平静看着他的人。
少年眉宇间的得意之色这时也终于显现出来。
不过是才十六的孩子,谁不想被夸、不想被看到。
韩飞也丝毫没掩饰,对叶羁怀道:“我从小在山里头打野猪,都是自己扎弓做箭,一射一个准!准头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叶羁怀这时忽然道:“溪成。”
路石峋上前一步:“溪成在。”
叶羁怀道:“去跟这位弟弟切磋一下骑术。”
路石峋立刻答:“溪成遵命。”
路石峋扭头看去,韩飞也正好看来。
两个小少年目光里顿时火光四射。
不久,徐千就布置好了比试场地。
午后春光刺眼,徐千特意给叶羁怀撑了个临时看棚挡太阳。
那些武馆的学生们这会儿也都整齐坐到草地边缘等着观战。
路石峋很快骑着一匹高头战马进入场地。
一袭黑衣的少年骑在马上,春光打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与英挺的眉宇间,气势实在迫人。
所有学生都不禁仰望看向路石峋的时候,路石峋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坐在棚下摇扇子的人。
此时草地上已经扎了五个靶子,比试分为两轮,第一轮是静态射靶,比五个靶子相加的环数大小,第二轮比试骑马射箭,要快速从起点骑到终点,路程中还要射靶,综合比较到达终点的时间与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