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111)
以一个太子,或以一个皇帝的方式。
所以今日与其说是路石峋任性,不如说,是路石峋选了在这样一个场合,故意搅起了一池春水。
与此同时,路石峋躺在屋顶上,眼睫眉边都已堆满白雪,宛如垂暮之人。
听到楚旸的那些话,路石峋神色却很平常。
只是,有些过于平常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根印有龙纹的缎带,唇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
玉声,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本还在担心这段日子将你一人留在京中,我不放心。
不想那小太子这般不禁激怒。
也好,大魏皇宫本就是我此刻能想到的对你最安全的地方。
省得我再用别的法子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带走你。
一定。
*
虽然因突如其来的婚事,楚旸心情恹恹。
可叶羁怀的到来却叫楚旸每日都兴高采烈的。
这一日,礼部送来婚服,可楚旸躲在屋里不愿出来。
李德没法子,跑来求助叶羁怀。
叶羁怀端着喜服,敲开了楚旸的门:“殿下,礼部送来喜服,请殿下试穿。”
楚旸本来把头蒙在被子里,可听见是叶羁怀的声音,慌忙跑出来开了门。
但在看到那大红色喜服的时候,还是不高兴地撇了嘴,从叶羁怀手里端过衣服,转身进了屋。
却把衣服扔在了桌上,又跑去床上趴着了。
叶羁怀看了眼喜服,又看了眼床上生闷气的人,缓缓走向床边。
楚旸一听叶羁怀靠近,便往里挪了挪,特地给叶羁怀留出在他身边坐下的位置。
叶羁怀坐下后,开口道:“殿下为何不愿试穿喜服?”
楚旸脑袋蒙在枕头里,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旸儿都没见过那个女人,听说比旸儿大不少,肯定是个凶巴巴的女人,旸儿不想娶。”
叶羁怀道:“臣也比殿下大许多,殿下觉得臣凶吗?”
楚旸立刻从枕头上抬起头来:“老师怎么会凶呢?老师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旁的人怎么能跟老师比?”
叶羁怀道:“殿下,也许此刻太子妃殿下,也正在她娘亲怀里,担心嫁给殿下。”
楚旸闻言,睁大了眼看过来。
叶羁怀淡淡继续道:“圣上为殿下选的太子妃,定是人品相貌、学识家世皆上乘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要离开家嫁入宫中,从此再不能同家人相伴,家人定会不舍,太子妃殿下也定会难过。”
楚旸从没想过这些。
但看叶羁怀说话的语气这样认真,便问:“真的吗?父皇为旸儿选的女子,真的这般好?”
叶羁怀看着楚旸的眼睛,笑了。
楚旸又问:“那老师,旸儿娶亲以后,老师还会常来看旸儿,还会坐在旸儿床边,一直陪着旸儿吗?”
叶羁怀答:“殿下是臣的学生,殿下就算娶妻生子,还是臣的学生。”
楚旸忽然一把抱住叶羁怀的腰,把脸埋在了叶羁怀腿上。
“老师……老师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旸儿。”
楚旸的娘在他四五岁时便离世了。
正泰帝从来没管过这个唯一的儿子。
叶羁怀是楚旸这么多年来,唯一叫他感觉自己被爱护着人。
叶羁怀那般好,像月亮一样,像白雪一样,像山泉一样。
这样好的人一直一直陪着他,同他说话,听他说话,教他该如何当这个太子,将来又该如何当那个皇帝。
可楚旸一想到成婚后,他和叶羁怀之间便会多一个人,就觉得难受。
而叶羁怀对他成婚如此平淡的反应,又叫他觉得委屈。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也成了楚旸的心病。
叶羁怀教他,要想扳倒陆果,就对正泰帝说陆昭当初在他宫外说的那句话。
楚旸比任何人都知道叶羁怀有多聪明,他的老师跟神仙一样料事如神,无所不能。
所以……两年前,那个闯入他宫里的死囚,跟叶羁怀,究竟有没有关系……
但楚旸不愿去想老师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他只能紧紧抱着叶羁怀,想从他能触摸到的温度里得到确认。
确认叶羁怀一直在他身边。
只要叶羁怀在他身边就好。
叶羁怀看着此刻攀在他腿上的少年,伸手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却恍然想起,上一次路石峋这般哭着跟他撒娇,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来。
叶羁怀亲手给楚旸披上婚服,帮楚旸一只袖子一只袖子穿好,又给他系上腰带。
楚旸望着镜子里穿着大红喜服的自己,呆愣愣道:“老师,旸儿好看吗?”
叶羁怀笑答:“旸儿当然好看。”
少年五官玲珑精致,眉宇间透露着初长成男人的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