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100)
然而等这帮人走后,陆果却又连夜进宫,也带来了杀招。
陆果掏出了一摞文章,全是国子监学生所做,内容清一色都是骂正泰帝求仙问道、昏宠道士、不理朝政的。
陆果还对正泰帝道:“叶羁怀身为国子监祭酒,他如何教,学生们便如何信,现如今全天下的学生都误以为陛下是如此,这不仅是叶羁怀的失职与未能尽忠,更是他身为臣下的狼子野心!”
正泰帝闻言勃然大怒!
这才有了今日应典带人去叶宅捉人的一幕。
如今楚旸跪在正泰帝身下,替叶羁怀求情,也是正泰帝早有预料的事。
但在正泰帝这里,无论楚旸说什么,都没法帮叶羁怀洗清罪名了。
因为正泰帝最为介意叶羁怀的一点,便是叶羁怀从不支持他吃丹药。
即便叶羁怀亲自主持修筑了祭坛,即便叶羁怀对他千依百顺、从不忤逆。
然而在食用丹药这件事上,叶羁怀要么沉默,要么刻意回避。
而不表态便是最直接的表态。
正泰帝知道叶羁怀是在变相反对他服丹药。
所以陆果找到的,是正泰帝的死穴,亦是叶羁怀的坟墓。
可在这一瞬,楚旸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是叶羁怀同他说的“该要独当一面了”。
于是叫正泰帝没料到的是,楚旸竟然没有继续替叶羁怀求情,而是直起身子,朝他恭敬道:“父皇,儿臣请求担主审官,彻查此案。科举乃我大魏选官任官之基,乃我大魏立国之本,父皇历来教导儿臣要选贤用能,不可叫天下学子寒心。若老师是清白的,儿臣也决不会叫老师蒙冤,但若老师真的罪无可恕,儿臣决不姑息,因为儿臣决不许天下人对父皇不敬,给父皇扣上一个包庇近臣的罪名。”
正泰帝虽依旧闭着眼,这副身体虽依旧受着病痛折磨,可这一刻,他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他日日忙于修仙问道,已经许多年没亲自过问楚旸的功课,更没同儿子聊过什么治国之道。
听着儿子有模有样说出这番话,楚衡觉得,等他哪日升天成了仙人,这王朝仍后继有人,他对这皇位与天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正泰帝一面缓缓睁开眼,一面道:“好你个叶玉声,竟偷偷把朕的儿子教得这般大胆!”
楚旸闻言立刻伏地叩首:“父皇,一切皆是儿臣的主意,与老师无关。”
“行了。”正泰帝打断道,“朕允你领三法司彻查此案,将我大魏的乱臣贼子,好好清理一番罢。”
楚旸趴伏在地,高声答:“儿臣,领旨!”
不久,天牢里,正在准备刑具的应典忽然接到报信:圣上下旨,此案主审官钦定为太子。
应典手里的狼牙棒没拿稳,掉下来正好砸中靴子脚趾部位,疼得他一面单脚跳一面大骂:“叶玉声!我他妈艹你祖宗十八代!”
牢房里,隐约听见骂声的叶羁怀缓缓睁开眼。
他正靠墙盘腿坐在草垛上。
这时望向牢房外,应典派来专门守着他的那名狱卒,轻声道:“请问这位兄台,叶某可否要一碗水?”
那狱卒一脸宿醉模样,听到叶羁怀的话睁开眼,摇摇晃晃撑着墙站起身,嘴里不干不净道:“你他妈想喝水?你以为你是谁啊?得罪了应大人还想要水?你喝老子的尿吧!哈哈哈哈……”
狱卒一面狞笑一面脱裤子,已经掏出了.对准牢房里的叶羁怀。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狱卒身后,瞬息之间,狱卒直直倒地。
路石峋用脚背垫了一下那狱卒身体,没发出太大动静。
当路石峋看见坐在牢房里之人还在对他笑时,只恨不能将脚下这王八蛋碎尸万段。
可他不能当着叶羁怀的面杀人。
叶羁怀看见路石峋穿着一身狱卒的衣服,那帽子十分不贴合小崽子的大脑袋,唇角不觉勾起一抹笑。
这些年来,他与路石峋之间已有了足够默契。
他想做的事,路石峋从不会添乱。
可今日,这小兔崽子竟孤身闯进了大魏天牢。要知道,这里虽不比诏狱整人的花样多,守卫却是最密不透风的。
叶羁怀虽相信路石峋的身手,还是不免道:“溪成,我无事,回去吧。”
路石峋没说什么,转了身,没一会儿端了一碗清水回来。
叶羁怀喝水的时候,路石峋就蹲在牢房外,看着他义父一身白衣上沾满黑灰污泥,几缕发丝也从鬓边散乱飘落,只觉得心口的地方一阵阵绞痛。
“义父,我带你走。”路石峋道。
叶羁怀安静喝完水,将那空碗放到牢房外的地上,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盘腿坐下,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