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雯昭媛非但没有记恨太后,甚至还替她撑着伞,看上去非常亲昵。
文清辞心中虽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太后似乎猜出了文清辞的疑惑。
她并没有直说,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辰陵入口处,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断龙石上。
接着揉了揉正在朝文清辞和谢不逢挥手的谢孚尹的脑袋,回头问:“不知道文先生可还记得,您刚入宫没多久,后宫里便死了一个宫女。”
文清辞自然记得此事。
那宫女的尸体,被抛入了水井中,当时吓到了不少人。
废帝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下令调查。
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成了一桩悬案。
“记得。”文清辞点头说。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兆公公身上。
文清辞的心情,忽然紧张了几分。
此前他一直疑惑,兆公公究竟是如何与兰妃联系在一起的。
他们一个是后妃,一个是皇帝身边的近侍。
两人的性格均很谨慎……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随意将弑君之事,与对方分享的人。
……看这架势,今日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太后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停顿几秒后说:“实不相瞒,此事不但与哀家有关,甚至与所有后妃,都息息相关。”
“母后何出此言?”这一次,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不逢也开口了。
太后缓缓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文太医记得那位宫女,是在何处当值吗?”
“百巧楼。”事件虽已过去几年,但那一切还是深深地刻印在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不错,正是存放辰陵设计图纸的百巧楼。”
语毕,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前方的断龙石,沉声道:“辰陵不只是废帝为自己所修,更是他为我等所修。哀家也是意外看到图纸才知,原来废帝他,自始至终报的都是让后妃为自己殉葬的想法。”
说着,紧紧将丝帕攥在了手中,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太后出身世家,其父是工部尚书,哥哥为将作大匠。
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也能看懂辰陵的图纸。
因此,她意外在百巧楼中看到辰陵图纸后便看出:这座陵墓的面积,大得有些过分,皇帝甚至给所有后妃,都留了存棺之地……
最重要的是,辰陵的断龙石足有三道之多。
这些只能放下一次的断龙石,不但防外人入墓,甚至还防里面的人出来……
谢钊临他想要所有后妃,给自己殉葬!
说完,她忽然转身朝兆公公点了点头,接着哑着声说:“哀家意外发现此事时,无比惊慌,幸亏兆公公出现,替哀家遮掩了一番……”
太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方才还颇为活泼的谢孚尹,觉察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兆公公负责照顾皇帝饮食起居,那日也去了百巧楼。
看出辰陵修建意图的兰妃,脸色煞白、额间满是冷汗,不但双手颤抖,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到兆公公后,她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没想对方竟忽然跪地、行了一礼,提出要与她合作。
殷川大运河一事,皇帝瞒得不错。
直到那天,她才从兆公公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原来如此……”文清辞喃喃道。
怪不得废帝哪怕疯掉,都记挂着百巧楼,并不时进去看图纸。
原来一切……竟是从百巧楼开始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兆公公,在这时缓声道:“彼时谁也说不上来废帝究竟何日会死,为做万全准备,咱家便常常背着废帝,在百巧楼誊画图纸。”
辰陵修建了二十余年,单单图纸就有千百张之多。
誊画图纸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没想那一日……被宫女撞见,并嚷嚷着要禀告皇帝。”
假如皇帝知晓兆公公在誊画图纸,一定会彻查此事,到时绝对会在后宫引起一场巨大地震。
他的声音被辰陵外的风雪吹得格外沙哑。
但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原来那日的宫女,是兆公公所杀。
……自己进宫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竟都与此相关。
说完,文清辞才看到,跟在太后身边的明柳,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纸张。
——这应当就是辰陵的修建图纸了。
兆公公的话音落下后,太后终于走上前去,将图纸接了过来,俯身一张张于辰陵前点燃。
橘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皑皑白雪。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图画,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最终沦为飞灰,被风吹散。
文清辞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