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耶王还在说:“今夏蔬菜,已经从长原起运,预计七日便送到摩罗郡。”
在“长原”两个字与他口中出现的刹那,谢不逢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扶在文清辞腰上的那只手。
文清辞腰部的皮肉本就敏感,他的身体条件反射性般随着谢不逢的动作抖了一下。
手肘不由撞上珠帘,侧殿内再一次响起了一阵噼啪声。
站在长阶下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前看去。
接着便见……
缀满了宝石珊瑚的珠帘背后,竟有两道模糊的身影。
“!!!”
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与暧昧。
——假如没有看错的话,坐在皇帝身边的应当是个男人。
哪怕远在北狄,他们也早听说了卫朝皇帝“断袖”的传闻。
相传他的挚爱早已离世。
难道说,上面那个就是他的男宠?
趁着同伴说话,阿赫王忍不住抬起眼眸,偷偷向上看了一眼。
珠帘逐渐静了下来,阿赫王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道苍白而纤瘦的身影,正坐在谢不逢的身边与他共享的龙榻。
他眉眼轻冷,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竟与卫朝那些壁画神龛上的塑像,有几分相似。
他虽早被谢不逢打得心服口服,真情实感地将对方奉为自己的君王。
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朝一个男宠行礼。
阿赫王满是不屑地想:『不过一个男宠,怎么就坐到了那个地方?还受了我一礼。待陛下玩腻了,便讨来带回北狄!』
谢不逢忽然眯了眯眼睛。
“砰!”
一只瓷碗突然从珠帘背后飞了出来。
薄薄的瓷壁化作利刃,割断了一串珠帘。
顷刻间宝石碎落一地,嘈切错杂响动不停,四处飞迸。
而那只碗,则在这个时候重重地砸在了阿赫王的额上,并在此四分五裂。
“啊——”
瓷边切破了他额间的血管,下一瞬阿赫王脸上便满是鲜血。
“朕的皇后,是你这双眼睛能随便看的吗?”谢不逢这句话,是用北狄的语言说出的。
皇,皇后?
阿赫王愣了一下,顾不得额头上的鲜血,连忙哐哐地磕起了头来。
此时他伏在地上的那两只手都在发抖。
谢不逢的话里还带着几分笑意,但曾经当过他对手的阿赫王知道,圣上的语气越是漫不经心、越是微笑,便越是危险。
阿赫王害怕谢不逢下一句话便是要挖了他的眼睛。
短短几秒后,地上便有血泊出现。
“他在做什么?”阿赫王的动作,将文清辞吓了一跳。
“无事。”谢不逢并不想让文清辞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敕耶王已上报完毕,而谢不逢也作出了安排。
见到地上那滩血,他终于略带厌恶地用北狄的语言说:“退下吧,朕的皇后并不喜欢这种气味。”
“是,是!”
阿赫王立刻起身随着敕耶王一起退一下,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用衣袖擦干了地上的鲜血。
侧殿内燃着熏香,不过片刻侧殿内便没了血腥味。
文清辞总算松了一口气。
总算走了。
他正想起身离开这里。
却听谢不逢侧身在自己耳边低喃:“北地盛夏不同于雍都,哪怕正午也带着几丝寒凉。夏季雨水好的时候,牧草能长到人腰那么高,雪山上融下的溪流,穿着草场而过……明年,我带爱卿一起去北地看看如何?”
语毕,谢不逢终于忍不住,轻轻咬了文清辞的耳垂一下,他的呼吸突然乱了:“我们还可以回长原,回城主府去。”
长原,城主府。
那里发生了什么,至今仍清清楚楚地刻印在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那次的坦白之后,谢不逢便不再隐藏自己对文清辞存在某些卑劣的念头。
一切都在提醒文清辞,他不能再将谢不逢当小孩看待。
他早已不需要人怜悯。
他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有情欲和妄想的危险成年人。
曾踏上过战场的谢不逢,最懂如何攻城略地。
他虽不知道文清辞回雍都时的想法,但是所作所为,却均是在刺激文清辞认清自己的内心,甚至于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长原的记忆,又一次袭了上来。
而身边的谢不逢,也依依不舍地放过了他的耳垂。
文清辞猛地起身,向后退了半步。
他侧过身去,冷冷地说:“陛下怎能,怎能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
文清辞明明已经努力严肃,话说出口后,却怎么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味道。
脸颊也同时泛起了浅红。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文清辞立刻转身,提着药箱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