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兰妃出现并打断了对方。
……她真的只是无意吗?
皇帝心情不佳,屏退了所有无关人员。
文清辞提着药箱,回到了太医署。
不知不觉,已近暮春。
玉兰到了凋谢的时节,轻风一舞,满院飘飞。
和其余太医不同,文清辞喜欢自己煎药。
他熟练地用镇尺压好药方,将称好的药倒入砂壶内浸泡,接着坐回桌案前,轻声咳了起来。
文清辞早已洗净身上的血污,换了一身崭新的白衣。
乍一眼看去,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外,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毒发的感受,仍烙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文清辞的解药服得有些晚,此时头还昏沉着,强撑着回到太医署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趁着泡药的工夫,他轻倚在窗边,打算休息片刻。
谢不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玉兰花瓣与斜阳一道,坠在了文清辞的怀里。
他蹙眉小憩,浑身写满了疲倦。
末了,又一阵风吹入屋内。
春风仍带寒气,倚在窗边的文清辞,下意识咳了起来。
不等谢不逢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文清辞的身边,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大氅,轻轻地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少年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滑过了对方的脸颊。
冰冷又细腻的触感,于刹那间印刻在了谢不逢的脑海。
下一秒,被自己的动作吓到的谢不逢突然蹙眉起身,快步退出了侧殿。
他的动作,扰乱了殿内的空气。
熟悉的自文清辞血液中透出的苦香,再次朝谢不逢袭了过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谢不逢那个事实:
文清辞和自己一样,中了天慈之毒。
第15章
社日节晚的场景,在不知不觉中化作梦魇。
大雪如被,轻轻覆在地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谢不逢一点点拨开大雪……
下一秒,他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少年条件反射地起身,向屏风那一头看去。
文清辞不在这里——
谢不逢的心,重重一坠,没来由的恐慌了起来。
顾不得春寒料峭,他径直推门走出卧房。
雍都夜寒露重,此刻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泛着化不开的蓝。
小院有两间耳房,里面堆满了药材。
前几天文清辞叫人来整理了半天,腾出一间改成了厨房。
隔着耳房的小窗,谢不逢看到……
逼仄的厨房里,只够摆一个小泥炉。
文清辞用火折点燃木柴,把盛着泉水的紫砂锅放了上去。
转身将玉兰花瓣浸入水中,再淘洗糯米。
紫砂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正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泡。
与此相伴的,还有小炉中木柴燃烧发出来的噼啪轻响……
温暖的火光,在谢不逢的眼瞳中跳动,为原本冰冷的眼眸,添了几分温度。
不多时,玉兰花粥的甜香,便透过空气,沁入了身体。
谢不逢疯狂跳动着的心脏,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莫名使人心安……
可是这种陌生的平静,却突然令谢不逢迷茫起来。
半晌后,他缓缓低头,自嘲一笑。
自己竟差一点忘记,文清辞“仙面罗刹”之名传遍天下。
他可以对自己体贴入微,也同样可以……随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
将捕兽夹带进宫的忠安侯世子,家族历经两朝,鸣钟食鼎、积代衣缨,根基极其深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御书房的灯,每晚都要燃至子时。
过度劳累之下,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次症状比以往还要严重。
文清辞从原主留下的医书里,寻到了一个古方。
这个世界有一味名叫“芙旋花”的药材,以它为基础制成的药丸,服下之后可以迅速缓解头疼、昏沉的症状,说是特效药也不为过。
芙旋花生长在河流出山的峪口之中,并不算罕见。
但是它被采下后不过半个时辰,就会逐渐失去药效,必须立刻处理、制药才行。
思来想去,只能由文清辞亲自出宫才能完成。
和他一同去的,还有太医署里的几名医士。
见人这么多,文清辞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用“需当场试药”的理由,将谢不逢也带出了皇宫。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谢不逢和自己一样,几个月来从未踏出过太殊宫半步。
文清辞希望少年能借此机会,出去走走看看。
马车碾过长街,向城郊而去。
微风托起车帘,将外面的风景透了进来。
文清辞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街巷之上。
太殊宫外一圈,住的都是高官、勋贵,平常这里都是一幅门庭若市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