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开药的人,定然知道自己的药会产生什么不良反应。
他敢这么做……或许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县衙署外。
不断有人死去,被抬到郊外的荒地焚烧。
也不定有人被送来,在这里等待诊治。
一副生死轮回之景。
吐血不止的症状看上去太过吓人,百姓已经将那几个病患团团围住。
见禹冠林来,众人立刻向他求助:“太医大人,您快来看看,这人怎么就吐血了?”
“稍安毋躁。”禹冠林立刻把脉。
过了一会,他刚才紧锁着的眉,居然一点点舒展了起来。
禹冠林发现,此时躺在床板上吐血的病患,病程本已到最后,他四肢发寒、不省人事。
……这个阶段,几乎已经药石罔医。
但是眼下,病患的脉搏虽然凶险,的确是中了毒的样子,可他的身上唯独没有已至弥留之际的死气沉沉。
刚才的药,真的有用。
禹冠林心中,瞬间百味杂陈,既悲也欣……
悲自己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写出这年轻人手下的药方。
欣这世上还有人能写出如此的药方。
此时文清辞也已经走来。
夏日刺眼的阳光,为他的身体镀上一层浅浅银边。
在众人的注视下,禹冠林缓缓笑了笑,他轻叹一口气将手指放了下来,接着起身朝着文清辞所在的方向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这病,或许不应该由老夫来治。”
接着,缓缓向他拱手。
涟和盛夏的烈日从天边照来,禹冠林额尖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县衙署外众人齐刷刷地朝文清辞看了过去。
一身白衣的年轻医生,走去简单把脉:“无碍,扛过今晚就会好很多。”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了镇痛的药丸,分发到了这几个病患的手中。
自始至终,文清辞的身上都没有一丝半点的紧张与慌乱。
*
重剂与之前的药方相比,效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立竿见影。
次日清晨,不少病患的状态,便已肉眼可见与前几日有了区别。
又过一日,效果更为明显。
直到这个时候,太医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文清辞却始终不敢放松。
要想治好疠疾,只靠一服药是不够的。
午后,文清辞和宋君然,还有雍都的太医们待在议事厅内,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
“……待症状变轻后,便要放缓药量,以防止药效过强,反伤正气,”文清辞一边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说,“每人用药的剂量都需随病情变化而增减,此事各位应时刻关注。”
剂量的调整对方剂效果至关重要。
这件事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是是!”众人连忙应下。
或许几日前,他们还将文清辞看作“江湖郎中”。
但今日,却恨不得将他当神仙一般供着。
——若是此次疠疾真的能被顺利处理,自己也可以跟着眼前人一起,名垂青史了。
而在他的身边学上一两手,对今后自己行医,也有利无害。
“还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文清辞垂眸笑了一下摇头道:“暂时没有,你们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众人立刻摇头。
议事厅里安静了下来,太医们开始整理宣纸上的笔记,研究方剂的奥妙。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边。
是谢不逢。
见他来,周围太医立刻绷紧了神经,唯恐自己不小心触到陛下的逆鳞。
但谢不逢始终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他缓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是县衙署外百姓赠予你的。”说着,谢不逢便轻轻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文清辞顿了一下,缓缓将东西拿了起来。
打开木盒后他看到——这里面装着的,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木雕。
见状,宋君然也跟着凑了上来。
“这是你的手,”认出木头上雕的是什么后,宋君然不由低声感慨,“他们还真是上心。”
受制于木料大小,那个木雕上,只刻了一只右手。
而它所雕的,正是文清辞拿着银针的样子。
淡淡的香味,自文清辞的手中散了上来,透过白纱传到了鼻尖。
……这是一块紫檀木。
放在雍都,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涟和却是一个家庭最值钱的东西。
“这太贵重了。”文清辞不由摇头。
此时他手中的东西,仿佛比黄金还要沉重。
文清辞动作变得无比小心。
他的确从未受过如此大礼……
“你好好拿着吧,”禹冠林放下手中茶盏,拱手向谢不逢行了一礼,接着走了过来笑着对文清辞说,“也当是对自己的鼓励,这都是病患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