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什么事情都不发生还好,一点出了什么意外,背负千古骂名的人……可就是谢观止了。
他压根没有选择。
谢钊临笑了一下,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轻轻说:“文太医,朕的病也该好了。”
文清辞:“……”
“是,陛下。”他缓缓将银针,从皇帝的额间取了下来。
文清辞在此刻,彻彻底底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并不由背后一寒。
皇帝此举,完全是在借国运做赌!
万一谢观止和他一样,选择自私、自保。
那么整个卫朝,都会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谢钊临是个疯子,更是个赌徒……
一身月白的太医,忍不住朝后殿角落的那个玉质香炉看去——
烟雾仍在飞腾。
香炉里面燃的,还是当天他看到的那种赤红色香丸。
前几天文清辞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给皇帝下的毒,并忍不住将关注重点,放在了《扶明堂》中写过的,和皇帝不大相和的几个角色身上。
可是现在文清辞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变得更难了。
别说是表面不大相和了,但凡认清皇帝本质上是什么样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试图杀了他。
那名军人走后没多久,行宫内便传出消息,称皇帝的状态有所好转。
像是验证此事一般,正午送往后殿的餐食,也丰富了不少。
不过“痊愈”毕竟需要点过程,皇帝依旧没有露面,而文清辞也暂时未能离开侧殿。
深夜,灯火如豆。
没什么困意的文清辞坐在桌前,翻看着谢不逢昨晚送来的医书。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封从雍都寄来的信——老太医禹冠林在信中询问了文清辞几个方剂问题,还拜托他路过松修府的时候,代买些珍奇药材回去。
按理来说,文清辞应该尽快回复这封信才对。
可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难得走神了。
白天在皇帝身边时没空去想,夜深闲下来之后,文清辞终于忍不住回忆……自己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侧殿里来的?
文清辞的记忆,停在了自己和谢不逢并肩坐在水边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全都记不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和衣睡在了侧殿的榻上。
墨汁在毛笔尖凝结成豆,啪的一下坠在了纸上。
黑色的墨点,终于将文清辞的思绪拉了回来。
显然,他昨晚没有喝酒,不存在断片的可能。
……所以说,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文清辞:……!!!
我竟然在未来大boss身边睡着了?
文清辞的耳边,发出了“嗡”的一声,脸颊也不知怎的,泛起了一点自己也不曾留意的浅红。
心虚与后怕一起袭了上来。
与此一起清晰起来的……还有轻枕在少年肌肉紧绷的手臂上的感觉。
救命。
……不但在他身边睡着了,甚至还被他抱了回来?
文清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开窗吹起了冷风。
冷静,这次必须要冷静一下了。
行宫的另一头,少年也在这时坐在屋顶上,遥望起了月亮与德章殿的方向。
谢不逢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羊毛绳链,唇边漾出了一点就连自己也陌生的淡淡笑意。
今日他从兰妃那里得知,再过几日等船行至松修府的时候,正好是文清辞的生日。
此前从不在意这件事的谢不逢,第一次生出了一点送他些什么东西的念头。
第36章
皇帝的病, 几天后便痊愈了。
消息从德章殿传出的那一刻,登诚知府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安排宴席庆祝。
但自雍都来的朝臣, 一个个却都紧绷着神经。
他们早觉察出了皇帝的不对劲,并默默观察、猜测着他的意图。
谢钊临休息了那么久, 再露面时容光焕发。
他坐在龙椅上,视线缓缓从下方所有人身上扫过。
谢观止紧抿着唇,表情分外麻木。
“陛下, 此乃登诚府的百花宴,今日便借以此宴,庆……”
登诚知府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宴席上的鼓乐声压在了下面。
他清了清嗓子, 还想大声继续,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甲胄相撞的声响, 一道银色的身影踉跄着自殿外跑了进来, 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架势,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甚至皇帝身后的侍卫,都下意识将手抵在了剑上。
“慢着——”皇帝摆手拦住了他们。
他缓缓蹙眉, 向下方的人看去。
此时众人才看清, 这个忽然闯入的人,身上披着的是卫朝校尉的君甲。
“启禀陛下, 边关急报!”他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大声说, “北狄军队南下, 观望了两日后, 忽然连破长原、永开、兴湖三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