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的声音苍老而又落寞，他望着满地的墓碑，浑浊的眸子闪烁着哀默的暗芒。

“女娃娃，你可讨厌方谙他们？”

白冉抿唇，回忆起了这两日来他们的一举一动：“今日之前......是的。”

从最初见面起，他们就摆明了态度，不承认白冉为王，并且对她很是嫌弃和鄙夷。

‘娇滴滴的小姑娘......娇生惯养......见血便会晕倒......’

各种不堪入耳的嘲讽和讥刺，他们当着白冉的面毫不掩盖的明说，甚至毫不犹豫的跟她定下比试。

最开始，白冉也是这样认为，认为方谙几人太过放肆，太过恶毒，毕竟无论她多努力，总有些人会见不得她好。

但今日，她却察觉出了几人的不对劲。

族老扭头，视线投向远方，不知在看何处：“他们三人是老朽的徒弟......也知晓诅咒之事......”

只要继续做这个鬼王，那白冉必死无疑，她会像往届的每一任鬼王一样，在二十岁的生辰之日凄惨死去，随后被世人所遗忘......

“虽然演戏时蠢了些，但初衷却是好的。”族老垂眸，无奈的缓缓摇头。

方谙，孟轩，易文浩，他们原本是服侍着上一任鬼王的贴身侍卫，并不是现在的亡魂军军主。

族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不记得，可墓碑上一笔一划清晰刻下的字，却足以说明一切。

“上任鬼王啊，是个极其负责，为人也开朗的男子......”

他名为天逸，年龄堪堪十八，就继承了鬼王的位置，接手了整个鬼族。

那时，方谙三人还是几位初来乍到的亡魂，因为做事细心，实力也比寻常亡魂强大，便被天逸看中，提拔为了贴身侍卫。

当时的钟子与冬凌，还在族老这边受教，抽不开身去保护王，于是方谙三人便每日都尽心侍奉着天逸。

天逸的性子爽朗，不拘小格，两年，只不过两年之久，方谙几人就与他建立了深厚的羁绊。

他们会在雪地之上烤着灵肉，会在入春之时放飞纸鸢，会在孤寂之夜把酒言欢，也会在长廊之中畅谈未来。

他们之间既会有主仆间的拘束，也会有寻常知己般的贴心照顾。

“天逸啊，也曾来过陵墓，但却被那面铜镜给拦了下来，没有见到老朽......”

因此，他也无法知晓自己死期将至，大限将临，只是每日都无忧无虑的过着。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没有什么痛心疾首的深仇大恨。

他只是好好打理着鬼族，让鬼族每一位百姓都安居乐业，平平安安。

可美妙的时间总是短暂，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在天逸二十岁的生辰之日，方谙早早便去采摘了最新鲜的花朵，酿造花酒。

向来痴迷剑术的孟轩，在这一日，把平日里最珍惜的剑赠与了他。

而易文浩，也做了整整一屋子的祈福灯，就等着夜幕降临，放飞于空。

月亮爬上树梢，洒下了温柔的光晕，像是给院子里的一切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生辰宴充满了欢声笑语，可就在宴会结束后，天逸来到庭院之中看见满地的祈福灯时，横生变故。

他倒了下去，而这一倒，便再未起来......

“老朽记得，那日夜里，方谙三人长跪在陵墓之前，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哭喊着求老朽能出手救治天逸......”

但......族老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陵墓之中机关重重，只要他不出陵墓，以方谙三人的实力，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那一夜，几人磕头磕的鲜血直流，手脚战栗，但他还是没有迈出陵墓半步......

最终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几人才停止了磕头。

因为那时的他们，已经遗失了全部关于天逸的记忆......

天逸灰飞烟灭，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直到有一日，族老召见，方谙三人才知晓了一切，知晓了曾经，与他们把酒言欢，相见恨晚的那人......

席卷而来的，是滔天的哀痛和窒息，将三人的心生生碾碎。

当时的三人是这么说的：‘再不为他人做贴身侍卫......’

从那之后，方谙几人便成为了陵墓的守墓者，成为了新任的亡魂军军长。

对白冉如此刻薄，讽刺，也仅仅是不想再经历一遍失去了......

‘只要将她赶走，她便不会死了吧......’

‘不能再有人因此而消失了......’

‘失去的感觉，很痛......’

于是，他们便演了生平第一出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赶走白冉，不让她白白丢失性命。

听完族老的讲述，白冉缓了许久才平复情绪。

“女娃娃，听完这个故事，你的选择可改变了？”族老转头，浑浊的眸子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