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叛道二周目(42)
这就好像是台上的丑角最后摆出一个滑稽的姿势定格,惹得观众哄堂大笑。
李青莲可能全场是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
他是一个天才的诗人。
而诗人,拥有与万事万物共情的能力。
他无意中流露出的某些神色,似乎戳中了书生心底自卑的那根弦。书生不去找那些嘲笑他的人讲道理,反倒走到李青莲面前,大声道:“吾寒窗苦读三十载,创下诗赋文章三千不止,可金丹仍遥遥无期。如今得见道友年纪轻轻便结成金丹……只叹天道不酬勤,又是何其不公!修习文道、读书万卷,仍抵不过天赋和门第。读书又有何用……又有何为?”
大家又都笑了。
唯有李青莲回道:“天道诚然不公。人一生下来,就有健康残疾、三六九等,有人灵根罕见,有人毫无仙缘,有人万众瞩目,有人籍籍无名。”
笑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目着这个似醉非醉的白衣少年。他举杯而饮,萧萧肃肃。“可难道只因不公平,就说读书无用吗?”
“若不知清圣浊贤、杜康陈王,那酒不过是又苦又辣的发酵水,如何能品得酒中逍遥?若不曾读过文章论辩,听得街头巷尾那每天不断的谣言岂非要人云亦云,成为他人的附庸?若没看过散文杂记,只当寰宇不外乎家门外方圆十里,哪里知道世间多得是瑰丽奇绝处?”
明琇也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这么浪漫的理由来解释读书的用处。谁都觉得这落魄书生滑稽好笑,只有他认真地回应。
那文修听得浑身颤抖,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形成了一套说服自己的逻辑。他宁愿相信是上天不公,是那些别人得到了而他没有得到的东西的错,至少他是受害者、是没有遇见伯乐的千里马。
“命……每个人都有命,上天给的。若不能踏破红尘,陆地飞仙,读书。任凭道友如何豪迈潇洒,又能奈这世道何、奈命途何?”
看到这人仍旧这般固执,换做明琇,绝对懒得再搭理他,任由他一辈子落魄下去好了。可她在心里又为李青莲抱不平:这文修算什么人,李青莲又是何等人物?李青莲真心实意地宽慰这文修,也得不到一句谢谢。哎,他这么古道热肠干嘛?
在埋怨人家古道热肠的同时,她没考虑到,要是他不仗义,这会儿她早就被人贩子拐到下等妓院去了。
李青莲对小二道:“拿笔来!”
众人不知他要干什么,皆屏息凝神。他摇摇晃晃地拿起笔,一把夺来书生手中的扇子。在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四句话……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书生捧着扇子,一激动扯断了一小簇胡须,“好诗!这竟是信笔而成……小郎君真乃神仙……神仙!”
墨迹未干。扇面上的题字突然发出金光,那些字投射在空中,形成重影,好像有了生命,在食府中洒下一片金光,后渐渐消散。
明琇第一次看到《文道仙途》中文修写文升级的场景发生在眼前,不由地啧啧称奇。
众人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平复了心情,问道:“仙郎这是突破了哪一重境界?”
李青莲看起来也挺意外,“大概是……元婴。”
紧接着,传来诸多碗筷落地的声音。
通常境界的提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从金丹后阶到元婴必将经过比此前所有阶段更严苛的考验。李青莲显然也很惊讶,因为他先前已写过许多诗文,却没想到正好在写下这一篇后,厚积薄发,突破元婴。
书生捧着扇子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对李青莲道:“你跟吾来,吾有话同你说。”
明琇也跟了上去。只看见那书生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布,上面模模糊糊地写着几行字。
“小郎君,这世道要变了。”
李青莲取来那条布一看,轻声念了出来:“弄文罹文网,抗世违世情。积毁可销骨,空留纸上声。”
明琇听着这首诗似乎有些熟悉……
“其实……吾本无灵根,打从一出生,就断送了仙途。吾寒窗苦读三十余载,也不过混成一个乡村先生,教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识文断字。”书生顿了顿道,“只不过,三个月前,有一位心善的高人,赠了我一段伪灵根。”
伪灵根?灵根是天赐的,要是也能做伪,岂非天道失衡?是以李青莲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你莫骗我。”
书生激动道:“是真的!这块布条就是那位高人走后留下的!这世道,真的要变了……从此以后,就连、就连九阙仙门也须得仰仗那位高人三分!”
李青莲道:“好,既然道友说自己被种植了一条灵根,那你倒说说,那人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