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张脸低垂着，如弧日光落在她眼睫上静如观音，他看到她眼睫颤动，低低叹了口气。

她为何叹气，林成归皱起眉头，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责怪。

不过是和顾秋双多说了几句话，顾瑛就生气了，她以前从来不这样无理取闹的。

背被人轻轻戳了两下，林成归转过身去，顾秋双捧着脸小声说：“我觉得顾瑛妹妹好像有点生气呢，是不是因为看见我手上拿着你给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顾瑛妹妹会在意这个，她好像很不开心。”顾秋双忐忑看着他，似乎很是愧疚，“我还是还给你吧。”

幼时点点浮上心头，林成归语气温和下来：“既已给你，不必收回。”

“我再去同顾瑛说。”林成归转过身去，心里对顾瑛却浮上些细微不可见的不满。

她从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为何总是要针对顾秋双？

下学后顾瑛就捧着书卷往西苑里走，林成归快步走上前，拦住她要同她说话。

“顾瑛。你还在生气吗？”

林成归低头看她，语气没有安慰人的样子，反而有种是她无理取闹的感觉：“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和顾秋双没有什么，你落水也是难为自己身子。”

顾瑛抬头看他，从前的她最喜欢林成归一身青翠，挺立如竹的儒雅修为，现在看着却只觉得讽刺极了。

她笑了笑，不着痕迹往旁走了一步：“我难为自己的身子？落水不是我本心，这不该问你身后的顾姐姐吗。”

林成归还要说些什么，而后走来的顾秋双恰好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日的事也是我不好，顾瑛妹妹切莫放在心上，你若实在气不得，我任你打骂就好了。”

寻雪气得不行，戒备看着顾秋双，生怕自家小姐又受欺负了。

顾瑛没动作，林成归皱眉低斥了声：“胡闹。”

一唱一和的，显得她顾瑛像个不依不饶的恶人。

顾瑛不欲同他们多纠缠，往后退了两步。

身后重叠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的鞋跟似乎踩到了什么有些不稳，肩头被很轻的扶了一下。

“我说，”倦怠的嗓音掺着点睡意，堪堪裹着热意顾瑛耳边上擦过去，“真任意打骂吗？”

顾瑛心头一跳，余光瞥见一片黑白交错的衣角。

她缓缓转头，回望时恰好撞进他看来目光里，狭长恣意的凤眼仿佛融着日光，让人回不过神来。

谢承远也不往前走了，长腿懒散立在顾瑛身边，手里不正经把玩着折扇，眼里虽是笑着，却莫名叫人觉得不好惹。

第4章 你怎么叫我这个

那白色罩袍松垮挂在他肩头，右肩黑色衣襟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矜贵桀骜，衬得他身姿越发板正挺直。

他半边肩头似有若无挡在顾瑛前面，像是一时兴起过来掺合一脚。

顾秋双脸色变了变，完全没有想过谢承远会有心思掺合进来。

谢承远和她们这些人全然不同，他是定平侯府的小侯爷，就算是把顾家闹翻了也没有顾忌，按照老太太一贯的作风说不定还会按着她们的头去侯府赔罪。

他怎么会突然为顾瑛出头，明明顾瑛平淡胆怯，没有半点吸引人的地方。

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能再去打碎她先前立起的形象，只能忍下情绪柔和点头：“是啊，我是姐姐，理应迁就妹妹的。”

林成归听得难受，这样的话惯用来搪塞小孩，顾瑛又不是三岁孩童，落水那事不过是个意外，顾秋双也生病难受了，没有必要这样迁就她。

他压低声音：“顾瑛，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明知道那天顾秋双也不是故意的。”

谢承远眉头一挑，懒耷下漆黑狭长的眼，轻描淡写落在顾瑛身上。

才齐他胸口的人伶仃单薄，垂下的袖口挡住惹眼的白，睫毛偶尔颤动掠起日光。

他好像完全没听到林成归的话，身子往旁边凑了些，嗓音烘着倦笑：“怎么样，你打不打？”

顾瑛掀起眼帘，他眼帘半垂着，漆黑眼里沾着未褪的笑，耐心等着她开口。

她似乎少了些他对视的勇气，目光短暂停留在他身上一秒就移开：“谢小侯爷没听见，林成归让我不要太过分吗。”

谢承远扇面一开，意味不明笑了声，痞气放荡。

林成归以为他是对自己不满了，心提起来了些。

定平侯府的人于其他人来说都是一种机缘，若不能交好也不强求，但要是惹得这位从不讲理的主的厌恶，他日后怕是要艰难许多。

林成归同文臣儒生一般也是有骨气恪守的，让他去做讨好谢承远的事他做不到，但心中深处也忌惮着他的态度。

却没想到谢承远心思拐了个弯，全当看不见对面两人僵硬的脸色一样，扇面敲过顾瑛肩头，那张勾人的脸慢条斯理凑过去，语气没个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