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盖头揭开之前，女子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肥头大耳像头猪，还是消瘦如柴像猴子。不知道他是谈吐文雅还是满嘴粗话，不知道他是斯文秀才还是一言不合就动拳头打媳妇的恶霸……”

“第一次见面，就得在陌生的新房里，伺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哭啊怕啊，还会被男人嫌弃不懂事扫兴……”

“过完了煎熬的一晚上以后，下半辈子就得为他操持家务，伺候他也伺候他爹娘，友爱他兄弟姊妹，为他生儿育女……”

“能生孩子还好，一辈子也算能有个依靠。可若是迟迟不能生孩子，婆婆会天天数落，夫君也会不高兴，然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纳个妾传宗接代。”

“到时候他跟小妾生了孩子啊，还得抱到女子膝下当做嫡子嫡女养……”

“自己不能生，还得帮夫君和抢走自己夫君的女子养孩子，多憋屈啊？更憋屈的是，孩子养得不好，有个磕磕绊绊的，人家还会说嫡母心狠手辣不做人，天天都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说起这些，素秋就一脸的畏惧。

她低下头自嘲道，“这就是女子的一生，你说，这样子过一生，是不是还不如嫁给一个知情识趣的太监，两人相依相守过完一辈子？”

说到这儿，她侧眸看着小元子。

她笑道，“就是因为女子嫁人其实并没有你们男子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我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的做娘娘的奴婢，我一点都不为自己做奴婢感到悲哀。做奴婢才好呢，我要是在我原来的家里，恐怕早就被爹娘一顶小轿嫁给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换银子了……”

她回头看着房门，一脸开心，“可是做了娘娘的奴婢，我就是跨过龙门的小锦鲤啦。吃好的穿好的，娘娘心也善从来不打我骂我，对我特别好，我现在还做了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多威风啊？”

小元子听着素秋说这些，也一脸怜悯。

是啊，谁都不容易。

他也觉得做皇上的奴才挺好。

当年他要是没有被卖进宫里，就凭他这绝对称得上美人的皮相，十有八、九会被卖去更污糟的地方。

做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他只是失去了二两肉。

可要是去了那污糟地方，他现在恐怕已经脏得不能看了，连自尊都没了……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伺候皇上，他觉得老天爷能让他遇见皇上，是给他惨淡人生打开的一扇窗，他要紧紧抓住这一缕撒进窗的月光。

若是没有这一缕月光，他早就被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了啊。

他望着天上的月光，说，“我跟你一样，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即便皇上和娘娘总想让我成个家，我也一点都不想。一旦我成了家，领了孩子养，将心思放在了别人身上，伺候皇上必然就没有以前尽心了，皇上就会慢慢的疏远我了……”

他摇头，“我不要这样。”

素秋也望着月光说，“我也是，我不想成亲。你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还好，即便成家了也可以在皇上身边当差，可我是女子，我嫁了人就得担负起给夫家生儿育女的责任。到时候就得从大宫女变成嬷嬷，更惨的是会变成离开皇宫终日在夫家操持家务的黄脸婆……”

她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着说，“我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我没有能为我撑腰的父母亲人，我也没有什么大本事。若是为了嫁人而离开了娘娘身边，过几年娘娘淡忘了我的时候，我连唯一的靠山也没了……到时候我那夫君若是腻了我磋磨我，天天去青楼，回来还要纳小妾，那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小元子听到她这么说，拍了拍她的肩哄她，“如果你只是怕嫁了人没有依靠，那你不用怕的！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勇敢的嫁，到时候即便娘娘身边有了新的大宫女不管你，也还有我呢！你受了委屈就让人给我递信儿，我帮你撑腰收拾他！”

素秋笑眯眯的瞅他，“我伺候娘娘将近十五年，时日久了连娘娘都会淡忘我，元公公你不会吗？”

小元子摇头，“不会，皇上和娘娘是主子，跟我不一样的。在我心里你是我妹妹，哪有哥哥会忘记了妹妹的？除非你嫁了人不愿意跟我联系了，嫌弃我这个太监丢你人……”

素秋用胳膊撞了他胳膊一下，笑道，“元公公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你跟我哥哥一样的，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啦？”

小元子也开心的笑。

他就知道妹妹不会嫌弃他。

……房里。

凤长夜听着外面两个人的嘀咕和心声，偷笑着将这些话告诉祝无欢。

他笑道，“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有一天互相看对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