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369)
老五两口子是少有的实诚人,比麒麟亲叔伯还要好,所以陈寡妇倒信得过她。
她不白让人家帮忙,前几日就去老五家说每日给十个铜板,平常喂食有麒麟看着,只消老五媳妇每日和麒麟一块更换新鲜的桑叶、清理粪便就成。
在流通不便的乡村里,想多赚银两并不容易,加上老五两口子年轻力壮,不拘谁过来,能帮忙把活干了就成,对方倒愿意把这活计接过去。
每日十文,个把月下来就有三钱银子呢,这数目不算小了。
陈寡妇担心儿子和养的蚕,木槿同样有她的担忧。
出门这么久,木槿不知道该如何与王宝山和王李氏说。
现代社会人员流动性大,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属于再常见不过的现象,然而在安土重迁的古代,即使去不远处的明州城也是出远门,何况木槿需要跟陈寡妇待个把月才能回来,这种情况只有在外出读书的学子以及商人身上才会出现。
她特别怕王李氏和王宝山无法理解自己的决定。
王李氏当然察觉到闺女的不对劲。
见木槿摆出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的架势,王李氏先开口:“可是遇见难事了?”
王李氏满心以为闺女在陈家遇见了难题。
“该不会是麒麟娘不愿意接着教你了吧?”王李氏眉间皱起的褶子仿佛能夹死苍蝇。
她的猜想不无根据。
这段时日木槿在陈寡妇家干活,有织女镇本地的妇人去陈寡妇家时,不少露出惊奇甚至鄙夷的目光。
她们觉得,麒麟他娘把手艺交给外乡人实在太巴结人家了。
织女镇中人人知晓那群逃难而来的外乡人家当颇丰,不仅有成堆的粮食还有余钱建青砖大瓦房,瞧着和里正家差不多体面,很多人敬畏对方。
说不准陈寡妇为了从人家那里多得些好处就把祖传的手艺教给外乡人,实在太对不起祖宗了,有人如此想道。
陈寡妇当然看出同乡妇人们的疑惑。
她年轻守寡,比寻常人家更在意名声,为免有不好的传言流出,她解释道:“我们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自打麒麟他爹没了,孩子再没有吃过几回肉,加上他叔伯又如此……”
陈寡妇本想说麒麟的叔伯不地道,然而她怕让对方知晓了再顺势报复,便不曾再说后头的话。
反而接着说:“上回办迁居宴,本没有孩子的事,人家却给麒麟喝了碗肉汤,里头还有两块拇指大的肉,孩子回来乐呵了好几天,我得念着人的好。”
如果麒麟爹还在,陈寡妇必然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便感动到痛哭流涕。
自打丈夫没有了之后,她和儿子感受到无边的恶意与歧视,一丁点的好都能被她记在心里,得知木槿同样丧夫以后,她待木槿更为亲近。
木槿听完才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竟会改变了她往后的人生轨迹,让她有学习一技之长的机会。
她没有将实情告诉王李氏,这种事可以从陈寡妇嘴里说出来,却不能由她来说,否则未免有挟恩图报的意味。
“我在麒麟家学的好好的,令我为难的并非此事。”
王李氏:“那是何事?”
木槿同王李氏说起她想跟陈寡妇去明州城给人做衣裳的事。
接着,又补充说:“恐怕要去个把月。”
王李氏第一反应并非去多久,而是:“麒麟娘瞧着是个厚道人,不过咱们才搬过来,两边尚未熟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坑害你咋办?”
王李氏不想把人想的太坏,但周家的事才发生两天,她觉得有些人从外头看着老实,内里如何却无法瞧真切。
毕竟亲家公表现得如此老实厚道,不光王李氏和王宝山觉得他是个好人,连族长都被他蒙骗过去,他关起门来还不是险些把婆娘孩子给打死。
若独身从外面新认识一个人,对方还要带她出去赚钱,木槿必然会起疑心。
但陈寡妇是织女镇中人,她唯一的儿子麒麟还留在织女镇上,她总不能往后再也不回来了。
而且木槿自觉有两分眼力见,她觉得陈寡妇不是坏人,王李氏的担心着实有些多余了。
王李氏想清楚其中关窍,才说:“我让亲家母的事给吓糊涂了,总爱胡乱忧心。”
王李氏昨日去周家瞧过,亲家母躺在炕上整个人晕乎乎,只能用眼神示意——
她脸上被打肿了,压根没办法张嘴说话。
木槿跟王李氏说:“麒麟单独在家,就算他性子持重,却到底是个孩子,还要辛苦你和爹平日多照看照看他。”
“我让你爹每日上地的时候顺道去他家里瞅瞅。”
家里的地在后山,下地干活时会经过麒麟家,所以瞅瞅他就是顺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