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知县起初叫了宁振询问。
宁振只说,是去审问那囚犯关于他所犯之罪的,他并没有说自己动过手,只说那罪犯可能是过于恐惧,活活给吓死了也未可知。
巫知县虽然怀疑,但更是为了宁振好,恨不得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当然不会再追问。
然而宁振的说法显然有些不太充足。
等到请了牛仵作来,巫知县顺便让牛仵作把那诈骗犯的尸首检看了一遍。
果真并无外伤,看着也没有其他明显致命伤痕,可毕竟牛仵作是个经验丰富之人,竟从罪犯的耳中,发现了一枚贯入脑髓的钢针。
除了宁振,还能是谁?
而在巫知县说到这里的时候,俞星臣,薛放,杨仪都不由变了脸色。
贯入耳中的钢针?
那不是导致牛仵作身亡的凶器吗?作案手法也是一样!
难不成……杀死牛秉忠的人竟然是,宁振?
低低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竟是巫捣衣听说了薛放等都在里间,她不便进入,就只在外头低问丫鬟情形。
俞星臣往后瞥了眼,问巫知县:“难不成,宁旅帅还会去杀害那三人?”
巫知县道:“那个潘家恶少,宁振亲自提审过,还有那当铺掌柜……牛秉忠在察觉那诈骗犯钢针入脑之后,便盯了宁振两日,发现他一直在留心那三个人。”
俞星臣想起来,姓潘的被杀死的时候,宁振恰好在场,这说明了什么?
薛放问:“就因为这个,牛仵作才抢先一步将人杀了?”
巫知县道:“牛秉忠惦记龚老将军之恩,自然不想看宁振犯下大错身败名裂,加上之前伪造食人怪的手法,虽然轰动一时,但还不足以传出海州,惊动朝廷,于是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铤而走险,把事情坐实……”他一口气勉强说到这里,又咳嗽了起来。
这会儿,门外巫捣衣的声音响起:“父亲可醒了?”原来她也听见了咳嗽,担心发问。
巫知县掩着口:“不必担心,有杨侍医在。”
俞星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宁旅帅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知县可知道?”
巫知县的目光闪烁,在屋内逡巡了半晌:“不知。”
该说的,他都说完了,往后一倒,露出疲惫无力之态。
薛放对杨仪使了个眼色,叫她跟着出去。
众人离开巫知县房间之后,发现巫捣衣站在门口。
巫小姐向着俞星臣三人行了礼,并未多言便入内去了。
俞星臣回头望着巫小姐的背影,略一思忖,转身。
三人缓步而行。
薛放走在两人中间,半拢着杨仪,口中道:“宁振如此正邪难辨的,十九在他身旁不会有危险吧。”
俞星臣思忖:“宁旅帅就算移了性情,但他想杀的不过是那些在他看来十恶不赦之人,不至于会对十九不利。”
薛放呵呵了两声。
俞星臣问:“小侯爷不赞同我的话?”
薛放道:“我只是觉着你这话妙——‘在他看来十恶不赦’,他宁振是律法么?今日,他要杀或者已经杀的人确实是该死的囚徒,但倘若他日,他的‘看法’有了转变,谁知道谁是他眼里的死囚?若没有王法拘束,只由着他的心,那‘正’也就成了‘邪’。”
这两句话大有道理,俞星臣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何况那钢针杀人的手法,若真是他……”薛放抬头看看天际:“这雨仿佛今儿还会接着下。我得出去一趟。”
俞星臣拦住:“小侯爷……到底要去哪里?”
才说到这里,就见灵枢从外回来,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湿淋淋地。
薛放道:“哟,你回来了,这是往哪去了?弄的像是一只水鸡。”
灵枢瞥他,不想回答,毕竟是俞星臣秘密命令他去办的差事。
不料看向俞星臣的时候,却见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灵枢心中转念,便正色道:“十七爷,我奉命去了城外一趟,巡视……堤坝。”
薛放起初笑眯眯的,听了“巡视堤坝”四个字,脸色微变:“什么?”
他蓦然回头看向杨仪。
杨仪见灵枢回来,只不知他这一趟的结果如何,有些挂心。
突然听见灵枢告诉了薛放去干什么,杨仪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头。
对上薛放疑惑的眼神,杨仪忙向着他摇了摇头。
俞星臣却咳嗽了声:“到前头细说。”
他迈步过抄手游廊,灵枢跟在后面,一边除去头上的斗笠。
薛放却拉着杨仪,压低声音问:“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他会让灵枢去巡什么堤坝?”
十七郎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凑巧,就算俞星臣脑子再好使,正在这个海州迷案重重的时候,他会派得力的灵枢去查看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