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知县原本还只是胡乱寻找,目光乱晃,当猛地看着地上牛仵作尸首的那一瞬,巫知县双眸圆睁,猛地大叫了声:“牛秉……苍天!”
他伸手向前,似乎想去碰一碰,嘴里竟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你呀!”
巫知县颤抖着说了这声,猛地推开两边的仆人,整个人向前扑了过来。
他似乎想扑到牛仵作身上,但才走了两步就顿住。
巫知县整个人便摇摇晃晃,口中发出嗬嗬之声,却再也语不成句,而他的身子先是抖动,继而扭曲,四肢竟也跟着抽搐乱抖不已。
在场的衙差众人见状,有人惊呼:“不好了,大人中邪了!”
薛放刚要上前,就被陈献一把拉住。
“十七哥别去。”陈献惊心,只见巫知县果真如中邪一般,两只眼睛上翻,只露出眼白,身子摇摇欲坠,看着极其可怖!
忽然巫知县身边的老仆人道:“不、不是!知县大人只是病发了……”
说话间巫知县已经往前扑倒在水里,地上水花四溅,而他兀自在水中挣扎抽搐。
薛放先前听巫知县嚷了一句“是我害了你”,微惊。
如今见知县倒地,便推开陈献,上前要将他扶起来。
只听门口道:“十七别动他。”
原来是杨仪赶了来,小甘扶着她,黎渊跟在身后。
而在杨仪身侧,俞星臣也终于挪步现身。
薛放听从杨仪的话缩回手去。杨仪吩咐:“快去找一面门扇过来。”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巫知县身旁,举手扶住巫知县的脸,却见巫知县嘴里已经涌出许多白沫。
杨仪道:“打伞挡住雨水,”又转头对薛放道:“十七帮我把他翻过来,小心。”
陈献忙夺了一把伞过来,替巫知县遮住头顶的雨水,薛放轻轻用力,把巫知县调了个个儿。
杨仪扶着他的脸,叫他转脸向着一边儿,又道:“有帕子吗?”
没人应声,默默中一只手伸过来。
杨仪看也没看便将那块手帕接过来,把巫知县口鼻上的异物擦拭干净,又将他的衣领扯开了些。
这会儿衙差们拆了一面门板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巫知县平挪了上去。
杨仪道:“巫知县是痫症发作,事不宜迟,我要先去给他施针……”
薛放道:“去吧。风大雨大事多,小心些。”叮嘱了这句,又特意看了黎渊一眼。
黎渊瞥了瞥他,没吱声。
杨仪随着巫知县先离开院子,临走之时回头看了眼地上牛仵作的尸首。
望着这冷冰冰的尸首,想到白天还看他解剖猪婆龙……虽然相识不久,但从他言谈、动作,却也看得出是一位经验丰富、值得敬重的仵作,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死于非命。
杨仪心头微沉,心里对于害死牛仵作之凶手也生出了几分痛恨。
薛放目送他们去了。
他没发现,俞星臣竟也跟着不见。
陈献倒是察觉了,只是没有出声,目光转动,看见地上那被雨水打湿了的杨仪用过的帕子。
可惜了,竟被弃如敝履。
薛放这边,到底俯身把牛仵作的眼皮抚上了,命人将尸首送入验房。
他对陈献道:“方才你听见了?”
“巫知县说‘是我害死你’那句?”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献说道:“这牛仵作是从海宁府调来的,是巫知县的面子……牛仵作先前又曾说过此处的事情已经了结,他要回去了,难不成巫知县指的是……他不该丧命于此?”
“也只有等巫知县醒来才知道了。”
此刻验房内又传来几声惊叫,薛放跟陈献忙掠了入内,却见一个差役跌在地上,另外两个也慌得倒退,眼睛却都盯着一个物件。
原来正是之前薛放从地上捡起的骷髅头。
陈献一眼看见:“这东西是哪来的?”
薛放道:“我来的时候,就在地上捡的。”
陈献叫衙差们先出去,细细打量骷髅:“牛仵作是才被害的,难不成这骷髅头就是他的?总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的。”
薛放道:“谁知道……”
陈献举起骷髅,感觉这骷髅的牙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凑近了细看,手指再敲敲那牙齿,坚固异常,也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薛放道:“你还是把它放下吧,靠那么近,还以为你要亲它呢。”
十九郎长叹:“十七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谋害牛仵作?莫非是要杀鸡儆猴?”
薛放摇头:“不至于。”
今晚上这样大的雨,若不是他出门,若不是他觉着不对跑来看看,若不是他留了心眼多到井内一探……就算次日不见了牛仵作,兴许以为他回海宁府去了。至少不会立刻想到他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