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志在四方,臣不敢说什么。”
皇帝笑道:“你怕是恨不得跟他去吧。”
杨仪屏住呼吸,不晓得他是猜到了,还是随口玩笑。
只是她之前在太医院,本就已经开口跟林琅告假,背后缘故,确实也是想往海州一趟。
如今皇帝问出口来,自己若是不明言,回头却再偷偷去了,难道皇帝会不知道?
到那时候再给皇帝问起来,可不好回话了。
杨仪飞快一寻思:“皇上,臣、臣有个请求……不知、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止步,斜睨半晌:“你总不会真的要去海州吧。”
杨仪这会儿已经没了退路,忙撤手跪地:“皇上,臣确实想去一趟海州。”
皇帝的手落了空,却还似方才那么搭着。
魏公公赶忙跑过来接手扶着,这本是极有眼色极贴心的,皇帝却皱眉瞪了他一眼。
皇帝看着地上的杨仪:“谁叫你动不动就跪了。”
杨仪莫名,抬头:“皇上……”
皇帝转开头:“这么说,还真让朕给说中了。呵,你就这么舍不得薛十七,他前脚走了,你后脚就得跟上。”
杨仪汗毛倒竖:“皇上,臣斗胆说一句,臣去海州,不敢说是没有薛放的原因,但他……并非主因。”
皇帝略觉意外,重新看她:“哦?那你的主因是什么?”
“回皇上,是因为海州怪案。”
“案子到处都有,又什么东西引着你非去不可?”
“臣看过海州递送而来的卷宗,上面说食人者是无名之怪,但却没有人详细描述出食人之怪的样貌,臣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皇帝摇头:“那种东西,想想就知道不怎么好看,有什么可探的?”
杨仪谨慎回答道:“臣想那种怪异之物,无非有几种可能,要么是真的怪物,要么是人力所为,要么……”
皇帝望向她:“怎样?”
杨仪道:“要么根本就是人。”
魏明听的一惊,皇帝却还是面不改色:“人?你说是……人吃人?”
杨仪道:“不乏这种可能。”
皇帝吩咐:“起来说话。”
杨仪谢恩起身,魏明适时地又退后去,杨仪吃惊地看了一眼魏公公,却见他又向自己使眼色。
这次杨仪学精了,忙抬起手臂架在皇帝跟前,不料皇帝瞅了眼,不由分说地翻过她的手来,竟是半握半搭地把手递了出去。
杨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皇帝却似受用,说道:“你知道此去海州多远,你才给太后看好了病症,如今还得每日请脉诊看,岂能一刻离了京城?大不了,等薛十七他们解决了海州的事情,朕命他们把那怪物……不管它是什么,都带回来给你看罢了。”
杨仪去海州哪里只是为看什么怪物,她担心的是海州大潮,以及因此而带来的种种后果。
先是海州之祸,又是京城之灾,假如能够从源头上把海州的祸患截断,那得是多少无辜性命幸免于难。
她本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这两天,直到现在,杨仪已经非常的确定自己该做什么。
“皇上,”杨仪垂眸:“太后凤体正在转好,已经没有大碍,只要每日服药就不妨事,何况还有林院首在,并用不着臣……”
绝少有人敢这样拂逆皇帝。
皇帝皱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杨仪噤声。
皇帝的语声有些冷:“朕说用得着你,你竟为了一个薛十七不肯从命?”
杨仪欲辩不能。
魏明察言观色,忙上前打圆场:“杨侍医,何必执拗,皇上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的身体本就单弱,这么长途跋涉的一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你这般的?再者说了,你如今好歹也算是个京官儿,京官等闲岂能离京,要么是有调度,要么是有旨意,岂是说走就走的……你还不跟皇上请罪?”
杨仪心头惨淡。
正要撩起袍子再度跪下,皇帝道:“且慢。”
皇帝的眼神却变了几变,他打量了一会儿魏明,像是想到什么好玩儿的般轻笑。
魏公公则生怕自己说错话,毕竟今日皇上的脉,有点难以掌握。
皇帝道:“魏明说的对,你大小是个京官,既然有官职在身,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可倘若你仍旧是个白身,那……随便你去何处倒也无妨。”
魏明起初听他说自己说的对,大大松了口气,又听了这么一番话,眼中狐疑。
直到他盯着杨仪,猛地意识到皇帝的用意!
杨仪却并不是魏公公这种知心虫,她有点迷惘地看着皇帝,不知他在绕什么弯儿。
皇帝道:“杨仪,你不明白?朕的意思是,你想去海州,随你。只是你若去海州,你的官职……就保不住了。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