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道:“这杨侍医虽是女子,用药最灵最精也最准,必定是她的建议。”
皇帝的目光转动,扫过地上的薛放,又轻笑了声:“十七郎,你认不认识这个杨仪?”
薛放方才听魏明提起杨仪,不禁竖起了耳朵。
他听出魏明的赞叹之意,忍不住心中喜悦。
突然听皇帝问起自己来,几乎脱口而出。
到底还有分寸,便只说:“回皇上,先前因棘手的案子,她曾去巡检司,臣自然认识。”
“只限于此?听说你常去太医杨家,私下里,没有交情么?”
薛放一怔:“臣以为皇上只问的公事。”
“那私情呢?”不知有意无意地,皇帝竟然用了这两个字。
薛放心头凛然:“在杨家自然也是见过两次,私下里论,我该称呼她一声‘仪姐姐’。”
“原来如此,”皇帝笑了笑:“这个杨仪,也是个人物。”
他转头对魏明道:“叫人去太后那里看看,要是这个杨仪没有别的事,叫她过来,朕要亲眼见见这个女子。”
薛放的脸色变了。
皇帝偏在这时候又歪头看向他:“十七郎,你抬起头来。”
薛放照做。
皇帝望着他脸上的那几道新鲜的痕迹:“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薛放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个:“回皇上,是给一只猫抓了。”
“猫?”皇帝眯起眼睛细看,忽然笑道:“别是被什么女人吧。”
薛放道:“臣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谎。确实是一只临清狮子猫。”
“你过来些,让朕细看看。”
薛放只得起身走前了两三步,皇帝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这痕迹有点儿细长,倒确实不像是人抓出来的。嗯,你果然没说谎。”
他说了这两句,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把身子往龙椅里一靠:“只是你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脸给抓破了像,若是再留下疤痕,岂不是不美了。”
薛放道:“回皇上,臣并非女子,面容与否无关紧要。”
“这可未必,”皇帝淡淡道:“比如之前给你摁在火盆里的那个人,他可是因为被毁了脸才被贬退,要不然,他可还是在南衙兴风作浪呢。”
薛放心想,那是他活该。
皇帝却又话锋一转,如无声中听惊雷:“十七郎,你老实跟朕交代,那杨仪提议用金钗石斛,是不是你私下里串通了她?”
薛放猛然惊动。
皇帝道:“你想救隋子云,所以故意叫她在太后跟前提到这个只有羁縻州进贡才有的东西,好让太后知道狄闻的好处……”
皇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从殿门口响起:“皇上,是敏儿突然想起来羁縻州新进贡的有的。”
小郡主紫敏,飞快地从殿外跑了进来。
皇帝其实早留意到了郡主,只是未曾理会,见她突然跑进来,便道:“没有规矩,怎么不等通传就进来了?”
“皇上恕罪,敏儿一时心急,”小郡主跑到薛放身旁,向着皇帝行礼,道:“皇上,这件事我最清楚,杨侍医给太后诊脉的时候我都在,她并不知道宫内有金钗石斛,连丹霞姐姐都不知道,还是我提醒的太后。皇上不要错怪了人。”
她一边说,一边又频频打量薛放。
皇帝的目光转了转:“哦……你觉着是朕错怪他们了。”
小郡主点头道:“再说,皇上是最聪明的,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呢?”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还是敏敏会说话。”
此刻外头内侍道:“杨侍医进见。”
薛放差点忍不住转头。
皇帝看向殿门口:“宣。”
一声宣,杨仪从殿外向内走了进来。
皇帝看见那道身影,微微一震,双眼眯起。
杨仪上前跪地:“臣杨仪,参见皇上。”
皇帝盯着她伏身垂首之态,顷刻才道:“平身。”
又扫了一眼旁边仍旧跪着的薛放:“十七郎也平身吧。”
薛放忍不住看了看杨仪,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殿内沉默,杨仪不敢乱看,只微低头,垂着眼皮。
可就算如此,她仍能感觉皇帝的目光不住地在自己的脸上、身上逡巡。
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心乱之时,杨仪悄悄地,向着身前瞟过去。
她看见薛放的青色戎袍一摆,他站在那里。
杨仪很想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或拉住他的手。
但只是这一瞥,知道他在,她已经心定。
皇帝终于开了口:“杨仪……”
沉沉地唤着她的名字,好像要从这简单的两个字底下咀嚼出什么来。
杨仪道:“臣在。”
皇帝盯着她:“你先前给太后诊脉,怎么想到冬虫夏草跟金钗石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