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监想到昨儿痛饮的那一场,肚子里的馋虫叫了声,他哼道:“那、那你好歹告诉我,你为了什么要紧事想进宫的?”
此刻,薛放跟俞星臣对于那个叫朱弘的禁军只是疑心而已,如果贸然说出来,而万一人家是无辜的,那未必不牵连到他。
薛放哪儿肯在这啰嗦,见江太监已经有些松动,当即不由分说抱着他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这件事说来话长,别在这儿耽搁时间,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你、你撒手!”江太监觉着自己高冷的形象毁于一旦,可又如何能够从薛放手中挣扎出来,只能给他半是簇拥半是硬拽地拖出门去。
其他跟随他的小太监面面相觑,倘若江公公大叫一声“无礼,来人”,他们自然上前“救驾”,可偏公公的态度暧昧,竟不像是认真要挣脱的样子。
小太监们只得无奈尾随其后了。
身后俞星臣望着他们走开,目光沉沉,轻轻地嗽了两声。
这边薛放拉着江太监前脚才离开,灵枢悄声道:“斧头已经去了杨家了,按照他的性子,指定会提金钗石斛的事情。”
俞星臣颔首,正欲落座,这会儿又有个侍从走到门口:“俞巡检,俞学士突然到了!”
听说是俞鼎来到,俞星臣心头凛然,忙问灵枢:“你可派人回家去打听过了?伯父到底……咳,吃药了没有?”
灵枢道:“一刻钟前才探听过,并没有。”
两人才说了几句,俞星臣已经迎出门口,就见俞鼎怒容满面地从外走了进来。
正赶上巡检司里几个差官经过,有认得他的,忙招呼:“学士。”
俞鼎稍微点头示意,脚步不停地上了台阶。
他望着俞星臣,低声呵斥:“你干的好事!”
说了这句,俞鼎进了房中,灵枢不敢进内,只在外头。
俞星臣难得地有些忐忑,跟着上前:“父亲为何突然前来?”
“你真好大的胆子,”俞鼎入内转身,喝道:“你可知道那女子给你伯父开的是什么药?”
俞星臣听了这句,虽然俞鼐说要保密,但俞鼎显然是知道了。
于是承认:“是,我已经同伯父说过。”
“你知道了你还……”俞鼎指着俞星臣道:“我叫你不要插嘴,你偏要显示你认得的人多,酒制大黄……真是荒唐,这京城内万把的大夫,你挨个问问,哪个能出这样的主意?这是存心要害你伯父不成!”
此刻葛静闻声而来,在门口听见这句,不知该不该进。
俞星臣只忙问:“伯父难道服了药了?”
“那是什么药,那是大毒之物!”俞鼎不由分说地:“我知道了之后,苦口婆心,磨破了嘴,好不容易劝止了。你知道你伯父的性子原本也有些特立独行,万一真的被那女子蛊惑,吃了那个……有个好歹,你可就是俞家的不肖子孙,千古罪人!”
俞星臣听说俞鼐被劝下,心中竟有怅然若失之感。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地意识到,原来他其实是相信杨仪的,也许他暗暗希望俞鼐能够听杨仪的话,将那药服了。
可如今俞鼎知道了,自然不会答应让俞鼐服那个。
倒也罢了,横竖以后再另外想法子对付……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俞鼎正疾言厉色斥责俞星臣,有个跟他的小厮却从外跑来,急忙道:“二爷,家里来人报信,说是大老爷叫人准备了那个什么、酒大黄……要吃呢!”
俞鼎灵魂出窍,满脸慌张,当下来不及再对俞星臣如何,转身往外就走,走的太急,门口上几乎绊倒。
幸亏葛静跟灵枢都在外头,四只手赶紧扶住。
俞鼎呆了呆,回头之时已经含泪:“要是你伯父有个万一,你、你给我以死谢罪!”
俞星臣跟了几步,闻言咳嗽数声,也忙出门,又对葛静道:“葛副队,且替我告半天假。”
葛静给他们吓傻了,知道兹事体大,忙道:“速去,不用担心此处。”
俞鼎跟俞星臣一前一后回到府里,向内急奔,俞鼎素来最注重仪态,此刻也顾不得了,慌里慌张,豕突狼奔地。
俞星臣自己身上不适,还得尽量扶着他。
到了长房,见一应的丫鬟仆妇都在廊下侍候,屋内,传来了俞鼐痛苦呻/吟的声响。
俞鼎颤声:“大老爷吃了药了?”
一个俞鼐身旁的清客道:“我们规劝了半天,大老爷执意要服,拦不住。”
俞鼎的脸色如雪,推门而入。
俞星臣听见屋内的动静,心惊肉跳,几乎也以为铸成大错。
先前,俞星臣暗暗希望俞鼐服下那副药,因为他心里清楚,假如俞鼐不服这药,而仍是用那些滋补的药剂,只怕这病真的一辈子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