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依稀瞧见那人身影熟悉,一惊,忙对俞星臣道:“看着倒像是赵御史……”
俞星臣眉头紧锁:“去看看!”
灵枢撑着伞向前,却果然是赵世,手中还握着一壶酒,正向着那车夫笑,满头满脸的雨水顺着滑落,他竟毫不在乎。
灵枢道:“赵大人?你怎么在此?”
又呵斥那车夫:“疯了?敢对大人无礼!”
那车夫吓了一跳,忙后退道:“我、我怎么知道他是大人小人,我好好地赶着车,他就冲出来,差点儿被马儿踩到,如果弄伤了,算是谁的?这可跟我没有关系。”
灵枢听了这句便道:“快走吧,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车夫也顾不得纠缠了,赶忙上车,打马绕弯去了。
灵枢见赵世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他忙上前拉住,把伞举高了:“赵大人,您怎么了?为何大早上喝的如此?”
赵世眯起眼睛看他,雨水浸着眼珠子,叫他看不明白是谁:“你管我呢?走开!”
他一扬满是水的衣袖,扭身就要走,谁知脚下扭动,竟又摔倒在地。
此刻,轿子落定,一个家丁撑起伞,陪着俞星臣向着此处走来。
俞星臣边走边咳嗽,定睛细看地上的赵世。
起初他还不信这是赵世,直到现在……加快步子,俞星臣走到跟前:“赵兄!”
赵世坐在地上,慢慢抬头,依稀望见伞下的俞星臣:“俞兄?”
俞星臣一摆手,一个家奴上前,跟灵枢一起把赵世扶了起来,俞星臣咳嗽着道:“四爷,你这是怎么了?”
赵世望着他,忽地笑道:“俞兄难道没听说过?御史台暂叫我罢职,夏绮要跟我和离,她可还怀着孩子……偏偏家里老太太竟纵容她……家里的人也不向着我,大哥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自甘堕落……”
俞星臣皱眉听着:“别人如何说话,赵兄何必放在心上。横竖你自己该有分寸。”
赵世仰头,又要喝酒。
俞星臣道:“四爷!”举手一拍,赵世手中的酒壶落地,跌得粉碎,酒水跟雨水混在一起。
“你……”赵世跺脚叫道:“你何必管我!”
俞星臣拽住他的手,左右看看,拉着他向旁边走去。
那是一家小茶楼,因是早上,人并不算多。
灵枢不等吩咐,即刻叫店家准备姜茶,拿干净毛巾。
不多时东西送了来,赵世不动,俞星臣拿了一块帕子要给他擦。
赵世苦笑,才终于接了过去,自己把脸跟头上擦了擦,丢在一边。
灵枢将姜茶放在他跟前,另一碗给了俞星臣:“大人也喝些吧?驱驱寒意。”
两个人默默地各自喝茶,俞星臣才知道,原来从赵世被卷入泗儿被杀的案子后,那天夏绮在巡检司一番痛打,便回了夏家。
赵三爷虽然把赵世带了回府,但赵家的老太太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怒。
她并没有护短,而是把赵世痛骂了一顿:“平时拈花惹草也就罢了,竟还跑到那种地方去了,我以为夏绮脾气再烈,也不至于拿鞭子抽你,这样看来,抽的却是轻了!该活活打死!免得辱没赵家门楣!”
赵世那时候还满身的伤,又被痛骂,无地自容。好不容易老太太给劝止了,又给兄长痛斥了一顿。
次日,御史台知道了这件事,便迅速作出决断,暂时罢了赵世的职,命他反躬自省。
赵世自觉着面上无光,无处容身,竟一直在外借酒浇愁。
两人说了片刻,赵世说道:“你要去衙门?留神耽搁了时辰。”
俞星臣看着外头屋檐底下飞流的雨幕:“无妨,已经耽搁了。”又看向他身上:“换一身衣裳吧。”
赵世喝着姜茶:“没要紧……不必,免得待会儿还是弄脏了。”
“四爷这样,家里也不管你了么?身边为何没有个跟着的人。”
赵世笑道:“我如今都不在家里住了,谁还管我?”
俞星臣惊讶:“什么?那你如今住在何处?”
“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罢了。”赵世摇摇头,显然不想多提。
俞星臣这几日一直忙于公务,竟不晓得外头的事。
如今见赵世如此,惊愕之余,不免劝道:“赵兄眼下虽有波折,但也不可如此自暴自弃,何况御史台只是暂时罢了你的官,日后自然会再起用。至于……”
想到他的家事,自己也不便插嘴,只含糊说:“家里也只是一时的过不去,再等些时日,会有转机也未可知。但当务之急,是别把自己的身子弄亏了,尤其是这般饮酒,绝要不得。”
赵世嘿然两声,喝了茶,人也清醒了好些,忽然道:“我听说那花魁案子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泗儿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