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顾衙门单薄的衣衫飞舞,露出惨白带伤的上身,整个人兀自惨叫着,就如同一个被拔了毛的鸭子,扑棱着冲出了六七丈远,才终于坠落!
空中还荡漾着他撕心裂肺的叫声,“噗通”一声,人已经落入了河中。
因为薛放扔的太高,力道过于猛,顾瑞湖落水,甚至一时都没冒出头来。
大家屏住呼吸等了半晌,才见到顾衙内手舞足蹈地从水里冒出来:“救、救命!”
管事的灵魂出窍,双腿一软几乎晕倒。
几个聪明的跟班才忙活起来:“救、救人!”
岸边上下轿子一样,漕运的人纷纷下去救顾瑞湖。
薛放从容不迫地踩着甲板上岸,另一边岸边上,屠竹才停了小船,自己也跳上来。
他是南边的,自然通晓水性,顺水行舟,不用绕路,反而比骑马更快了不少。
俞星臣望着薛放,想说点什么,又觉着跟他无话可说。
倒是薛放说:“俞巡检,我给你出了气,你连一声谢也没有?”
俞星臣扫了扫他:“尽快离开吧,休要再节外生枝。”转身看着杨仪跟小甘,俞星臣对小甘道:“以后你跟我毫无关系,就跟着杨姑娘吧。”
小甘目光涌动,却没有出声,只往杨仪身上又靠了靠。
薛放目送俞星臣带人离开:“这个人真是没有礼貌。”
杨仪此刻,忙着叫小甘先上车。
小甘忽地想起来,转头看向身侧:“那个人……是他救了我。他还受了伤,不知怎样。”
杨仪扭头看了看,对小甘道:“你先上去。”
送小甘上车,叫杨佑持先照看着,杨仪一撩裙子,快步向那人身边走去。
原先这边骚动,青年也跟着起身细看了会儿,此刻见热闹已毕,他便又回身,正把那件血染的褂子脱下来,拧上头的水。
他的颈间跟肩膀都有创口,有的像是划伤,有的是刺伤,颈间都流着血。
但是他的身体极为健壮,脊背宽阔,腰身略收,当双臂用力拧水之时,背肌耸起,很是漂亮,可同时伤口的血也流的更急。
最惹眼的,却是他脊背上竟好像有很多浅浅的旧鞭痕似的。
杨仪忙道:“你不能用力。伤口会绽裂的更厉害。”
青年回头看向她,有些惊愕似的。但同时也看见她身后的薛放,少年正盯着自己,目光不像是带着善意。
“不碍事。”青年口吻温和,又带疏离之意。
眼见他正要把衣裳穿上,杨仪道:“你已经受伤,岂能再沾水……”她低头从荷包里翻找出两颗药丸,一包十灰止血散:“你把这个洒在伤口上,止血是最好的,这两颗药有助于你伤口痊愈。”
见青年不动,杨仪送到他手里:“不可大意。”她说了这句想起来:“还有,先前多谢你救了小甘。”
青年眉睫一动,抬头看了眼马车旁的小甘:“她不会再寻死了吧。”
杨仪道:“不会了。”她回头,见薛放在身边,便道:“旅帅,你……你把中衣脱下来给他穿吧。”
薛放瞠目结舌:“我本来想脱一件给你,只怕你不乐意,如今叫我给……”话未说完,就见杨仪皱眉。
薛放叹气:“好好,给他,别说中衣,你就叫我把裤子脱给他都行。”
青年听了这句,似乎有点惊讶,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薛放刚要解衣,忽然跟想起什么似的转身。
他小心翼翼把外袍脱下来,堆放在脚下。他的武官袍,轻易自然不能给人,故而脱中衣。
杨仪没留心,还以为薛放居然谨慎了很多,更衣知道避开她了。
那青年的眼睛,却瞧见十七郎袍子下面似乎小心遮藏着什么东西。
薛放将中衣脱下,揉成一团扔向青年:“接着!”
不过是轻飘飘的衣裳,他这么随手似的一扔,“嗖”地一声锐响,倒好象带着无穷之力。
青年反手一接,手掌给中衣撞的一震,他的眼中反而涌出了几分笑意:“好手劲儿。”
薛放哼道:“你也不错。”他又再转身,避开杨仪视线,窸窸窣窣,重新穿上外袍,系着束衣带问:“你叫什么?”
青年的目光微动:“我单名一个‘旷’字,你可以叫我阿旷。”
薛放道:“你叫我十七就行。”
阿旷的目光却投向杨仪:“你是谁?”
薛放道:“她是京内最出色的大夫。”
阿旷浓眉一扬:“你是杨仪。”
他竟直呼杨仪的名字,薛放有点不高兴:“叫大小姐!”
阿旷看了看远处:“这个人很坏,以后必会报复。我要走了。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他说完后,直接把薛放的中衣穿在身上,薛放本就生得高大,中衣又且宽绰,谁知这件衣裳在他身上竟似正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