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说,”隋子云正在打量他的反应,闻言一笑:“狄将军已经发了调令,命你一日之内赶回郦阳,官复原职,不得有误。”
杨仪在旁听见这句,大感意外。
十七郎的眼睛还未有起色,这么着急离开的话,又将如何是好?
她只顾焦虑,竟没留意到在隋子云说起调令的时候,薛放若有所思地向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那个老狐狸,”薛放挠了挠下颌,他本来是想揉眼的,总觉着发痒:“他不知道老子瞎了么?”
隋子云陪笑:“狄将军应该是不知,之所以着急调你回去,应该也是为曹家这件事。毕竟曹家是郦阳的首富,小曹……”
“你想说的是,小曹跟我的关系不错,这件事没人敢兜揽?”
隋子云笑:“你都想到了,就不必我说了,戚峰倒是愿意去干,但他是个张飞,做不成绣花的活。狄将军的军令可违抗不得,但你的眼睛又偏……还是再好生想想如何两全。”
此时斧头先凑过来:“我们爷是要回京的,怎么还回郦阳?”
隋子云早留意到这个看着很狡黠的小少年了:“我听他们说京城里有薛家的人来了,就是你?不知为何而来?”
斧头挺了挺胸:“我们老侯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我们十七爷回去当然是正理了。”
薛放不等隋子云回答,便呵斥:“一边儿去。”
斧头撅了撅嘴:“放着清闲的贵公子不做,何苦来干这个苦哈哈的差事呢,如今又弄得眼睛看不见……唉。”
隋子云目送斧头离开,问薛放:“府里若是真想叫你回去,只怕京城很快也会有调令吧?”
“管他呢,”薛放满脸不耐烦:“当我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管什么调令不调令,有本事押着我回去。”
隋子云忙俯身,温声道:“不可赌气。”
“谁赌气了,就算天王老子的命令,那也得看看我能不能动,”薛放却向着杨仪的方向:“杨先生,你告诉他,我这个样子能离开么?”
杨仪转身,谨慎地回答:“旅帅的眼睛还需要至少两三日的观察时间。”
“听见了?”薛放有向隋子云:“告诉老狐狸,大夫的话比天大。”
隋子云苦笑:“你不乐意回去我知道,可小曹……是何等热心的好人,昔日他在的时候,咱们也多亏了他照应,如今他遇到难关,几乎成千夫所指……”
薛放拢着手,半晌道:“这件事你去办就是,何况我这个样儿,就算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隋子云欲言又止。
忽然杨仪道:“旅帅,我有一言。”
“杨先生想说什么?”
“既然是将军的调令,不可不从,我想,旅帅倒不如返回郦阳。”
“哦……你不想给我治了。”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同行,直到……旅帅双目复明为止。”
这一下子,在场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隋子云先反应:“若真如此可就大善,杨先生我先多谢你。”
薛放却道:“是什么叫你改变了主意?”
杨仪微怔:“嗯?”
薛放道:“你先前明明一副要快点儿把我打发走的架势,怎么竟愿意跟我同行了?”
“我、我并未想打发走旅帅。”杨仪垂首。
薛放不置可否。
杨仪当然想尽快“打发”了薛放,没想到这人看不见,却更心明眼亮。
而杨仪之所以改变主意愿意陪他去郦阳,一则是因为薛放的眼睛还没起色,她得负责,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做的那“梦”。
羁縻州的一件有始无终的奇案,之所以会在京城内传的那样鼎盛沸腾,直接的原因就是跟薛十七郎有关。
虽然当时人人都认定曹方回杀人潜逃,万恶该死,但薛放却并不这样认为。
甚至有一次在茶楼之中,因为有一桌人议论起此事,把曹方回骂的很难听,薛放一对十几个砸了半个茶楼,又闹得京城哗然。
十七郎极相信他的“朋友”,一旦得了他的信任,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对人好,就如同他对杨甯。
杨仪觉着,薛放这样的人,值得一个清楚明白的真相。
虽然现在的她也没有把握,就算回到郦阳县,又是否会找到他们想求的真相,而那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而杨仪之所以主动提出要去郦阳县,除了“真相”这个原因外,还有另一个缘故。
杨仪心里清楚,这蓉塘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
就算此次不过是一个误会而起,也已经化险为夷,但村民们对于羿人的印象根深蒂固,而杨仪也不会刻意断了跟沙马青日的交往,久而久之,依旧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