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莜总是懒懒的提不起劲,家里的人大概都看出姨娘不止是身上不好,大概也有心病,但却没人敢说。
杨甯进了房中,见母亲半靠在美人榻上,丫鬟正将剥好去了核的冰镇荔枝一颗一颗送到她嘴边。
“母亲。”杨甯上前行礼。
顾莜抬头看了看她:“先前又跑到哪里去了。老太太找了两次都没影儿。”
杨甯低着头:“这两天发闷,出去走了走。”
顾莜冷笑:“家里来了这么大的宝贝,怎么就闷着你了?你不会自己找乐子?”
杨甯动了动眉头:“既然是稀罕宝贝,我怎么敢动,老太太护的紧紧的呢。”
顾莜把口中一颗才含了的荔枝“呸”地吐了出来:“这颗酸了。”
那捧荔枝跟喂荔枝的急忙跪在地上:“二奶奶恕罪。”
顾莜道:“把捡的人打十板子,这种货色也敢送过来!再有下次,爪子不用要了。”
两人慌忙答应,小心退了出去。
杨甯叹了口气:“母亲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动怒。”
顾莜道:“小事?送到嘴里的东西,有哪个是小事,像你一样把把柄白送到人手里,你倒是心大。”
杨甯知道她指的是那药丸:“我到底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老太太这屋里经手过的,她可以打包票,跟她一起去的,也可以打包票,甚至于杨仪屋内的……那孙婆子不济事,一个小连,也是她特意安排的。
只有个小甘是杨仪的人,那丫头总不会有那么大本事跟胆量去害杨仪。
顾莜冷笑:“你的人不会出错,她的人也不会出错,那你觉着还有谁能?”
杨甯心里其实也有个猜测,但实在太狠了:“母亲你的意思是,她自己?”
她盯着顾姨娘,疑惑地:“我虽然也曾这么怀疑过,但她那身子骨实在是……好生保养都看着难,她要还弄那种毒,那可真是拿自己的命在赌了。”
顾莜歪头望着女儿:“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她到底为什么会拿命在赌?”
杨甯怔了会儿,突然想到那天夜里,他们说起薛放去了照县,杨仪登时就失了态。
她捂住嘴:“真的是她自己……”
顾莜将身子往内一歪,仰头朝上,淡淡地说道:“你只以为,她不敢拿命去赌,也许她很看得开呢?毕竟不过是一条贱命,生生死死有谁在意,有什么要紧。”
杨甯定了定神:“母亲,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顾莜没看她,只呆呆望着头顶:“说。”
杨甯道:“听说,她在回来的路上几次被追杀……母亲可知道这件事?”
她还没说完,顾莜低低哼哼地笑了起来:“这是谁跟你说的?”
杨甯不语。
顾莜道:“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俞家三郎?你今儿偷偷摸摸地跑出去,自然是去见他了。”
杨甯没回答,而只问:“这件事,的确跟母亲有关,是吗?”
早在俞星臣说杨仪被人追杀的时候,杨甯就想到了顾姨娘。
前世府里一接到消息即刻就接了杨仪回来,杨仪也并未不告而别,只在府里眼皮子底下,自然也没有发生过刺杀之事。
但杨甯了解顾莜对于洛蝶的恨意,因为洛蝶已经死了,这种恨便加倍落在杨仪身上。
顾莜斜睨杨甯:“你可知道,昨儿你父亲也跟我提起了这件儿,你们两个真叫我费解,一个蝼蚁一般的贱人,也至于一而再地提起?”
杨甯屏息:“父亲如何知道,是她告诉父亲的?”
“杨仪……”顾莜长长地吁了口气,有点遗憾地说:“她早该死了,就该跟她那个疯子一样的亲娘一样死在外头,而不是回来碍我的眼。”
杨甯道:“如今老太太放了话,何况若她真的就在府里出了事,对父亲……跟家里也不好。横竖事已至此,还是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顾莜没有出声,弄死一个人对她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她的本意是想让杨仪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外头,远远地,跟府内毫不相干。
如今回到府里,反而令她为难。
“你说的对,”顾莜看着自己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长指:“从长计议么,我自然知道。”
又过了半晌,在杨甯想要告退的时候,顾姨娘道:“老太太很喜欢薛家的十七郎,特叫你二哥哥留了他在府里……”
杨甯一怔。
顾莜抬眸,难得有点儿迟疑地说:“听说你先前还特意跑出去找他,我的话你未必听,只是……你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他。”
这话,前世顾莜曾经跟杨甯说过。
可惜她并没有听。
如今又听母亲说起,杨甯心中百味杂陈。
顾莜不晓得她心里想什么,自顾自说道:“这个十七郎还没定性,弄得好自然会死心塌地,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