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因方才乍见薛放,心头激着一口气。
此刻虽暂时把他安抚住,但就好像藏了只猛兽在闺房里,怎么不叫人提心吊胆。
才勉强打了声招呼,便扶着桌子,咳嗽的通身发颤。
邹其华毕竟是杨家之媳,跟着杨佑维那么多年,耳闻目染,虽不会把脉等,但看人气色还是会的。
一看杨仪,她忙松开了山奴,自己上前给她顺气,又扶着杨仪去藤椅上坐了。
金妩也忙指使自己的丫鬟:“快去倒茶,没眼色的!”
自己也上前扶着:“你不好生躺着,怎么又起来?哪里这许多礼数,要因为我们来又让你劳乏,我们就不敢来了……是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怎么都不在?”
她的丫头倒了一杯茶,金少奶奶亲自接过来。
“多、咳,多谢,方才有点事,出去了……”杨仪哪里喝得下,摆了摆手,勉强收住,兀自气喘吁吁地:“让两位嫂子……见笑了。”
邹其华在家里听杨佑维说起杨仪中毒的事,她心里诧异。
又加上多年来对于杨仪的成见,就有个并未亲眼所见,不置可否之意。
那日杨仪回府,邹其华因不想照面,加上也想回娘家住几日,竟趁机避开,昨儿才回来。
她毕竟是家里长房长媳,总不能不见小姑子,今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的意思也十分牵挂杨仪,还格外地夸赞了几句,说她是个懂事的丫头,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
要知道,原本老太太可是最不待见这个流落在外的二房嫡女,今次竟然改口,邹其华不免好奇,正好金妩想过来探望,于是她也顺势领着山奴过来。
邹其华听说了杨仪的身体不好,但初次相见还是把她惊了惊。
扶着杨仪落座的时候,她的手在杨仪背上轻轻抚过,只觉掌下的身子,单弱的叫人害怕,邹其华甚至都不敢用力,唯恐稍微不留心,就把她压坏了。
外头的女人们忙做一团,围着杨仪。
没有人发现就在里屋,薛放呆呆地站在门边。
虽然方才两个人已经说过话了,可此刻听着外头的响动,薛十七郎还是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他甚至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想让自己疼一点儿,来判断这是梦还是真的。
太怪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未必肯相信。
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竟然几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自打回京,他直奔安衍伯府,却得知早在月前,安衍伯举家迁移,据说是他孙子执意不肯回京,他便索性出京,跟孙儿享天伦之乐去了。
俞星臣这法子很刁钻,给了他一个交代,又让他无处可寻。
薛放虽然没低估过俞大人的智谋,可也没料到,俞星臣根本就是从羁縻州笏山的时候开始算计了……
他又怎能算得过俞某人。
十七郎只觉着是不是自己命运不济,又或者根本是上天的意思,不叫他见到杨仪,所以才这样一波三折,总是不能碰头。
又想起俞星臣那些“到此为止,过分纠缠”的话,心中一时沉郁。
打听了好几个人安衍伯到底搬到哪里去了,竟是没个统一说法。
当然,薛放可以再跑出去,挨个地方寻个究竟。
可是,既然知道杨仪安然无事,自己又何必这样执着,从羁縻州开始兜兜转转,总是扑不到她的影子,如今直到京城,似乎这件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又不是什么……真的得纠缠一辈子的人。
到此为止,也许就到此为止吧。
那天,杨佑持带了乔装的杨甯来寻他,邻座说起照县飞尸的案子。
杨甯忽然说道:“说起这件事,果真诡异的可怕,前儿父亲说,照县那边风声鹤唳的,但凡有亡故之人家里,防备的跟什么似的,可又不知道要防备什么,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鬼?”
薛放心里想起泸江小弥寨的罗刹鬼事:“莫要相信那些胡话,多半是有人搞鬼。”
杨甯却看向杨佑持:“二哥哥,你有没有听说,照县巡检司里也没了个什么人?”
杨佑持疑惑:“没听说啊?”
薛放却问:“我怎么也没听说?”
杨甯想了想,道:“父亲说,是个什么姓萧的,据说还是个武官吧?”
“姓萧的?”薛放却疑惑而略带警惕地问:“总不会是萧太康吧?”
杨甯琢磨了会儿:“好像是这个……只是我没太细听,也未必。十七哥怎么知道这个人的?难不成认识?”
薛放变了脸色:“不可能,我先前回京的时候还跟萧师父照面过……他若真有事,我岂会不知。”
话虽如此,薛放却没有耽搁分毫,即刻起身,杨佑持忙叫道:“十七,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