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甯气的手抖,浑身发冷。
若不是俞星臣声明薛放不知杨仪是女子,她真的要以为杨仪也学会了她的招数,特意抢先一步去勾引了薛放,要利用薛放,等等。
还好没有。
终于等到杨仪回京,在老太太上房,姊妹相见。
杨甯本以为杨仪会跟自己虚与委蛇,倒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直接坦诚相见。
在那一刻杨甯知道,被自己一再忽略的这位嫡姐,不是她意料中那么笨。
杨甯猜到杨仪的重生,而杨仪也预先判断了杨甯的“猜到”,所以杨仪干脆不想伪装。
这倒罢了,杨甯心想:对付光明磊落的人,至少……比对付那些阴险如她自己的人要好办的多。
最让她觉着棘手的还是薛十七郎。
她竟然一直没机会跟薛放碰面。
本来在薛放才回京的那两日,她就该找机会相见。
偏偏老太太连日里身上不自在,一刻也缺不了她,她若贸然男装出府,恐怕会给老太太察觉,反而不妙。
总算抽了个空,央求了二哥哥杨佑持带她出府。
杨甯跟薛放见了面。
她没法形容,自己在跟薛放照面时候,那种不能自控的恐惧感。虽然知道如今的薛放对她毫无恶意,但他身上那种仿佛带着血腥气的冷意,仍是让杨甯在瞬间失声。
薛放歪头看着她,眼中有点疑惑。
他第一时间居然没认出她来,就算小时候还算玩的极好。
这让杨甯有点安心,又有点失落。
直到杨佑持拉着他走到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薛放才霍然明白:“是……杨三?!”他惊讶地笑了两声,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又训斥般地低声:“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幅打扮?又跑到这儿做什么?”
杨甯正要开口,薛放已经向着杨佑持招手:“二爷你来。”
杨佑持赶忙跑过来,薛放叹道:“我说二爷,你也挺大的人了,带个小丫头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这里这些人喝醉了什么干不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去!”
杨甯拉住他的袖子:“十七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薛放赶紧把袖子拽出来:“你自回府,明儿我过去,有多少话也说得。”
说话间他一眼看见前方从屋内走出一个人来,当下抛下杨甯跟杨佑持,上前把那人拉住:“去哪儿?你还没跟我说明白,那个安衍伯一家子究竟搬到哪里去了?到底有没有人见过他那孙子?”
那人已经喝的半醉,摇摇晃晃地望着薛放:“十七弟,你总是追问……追问这个做什么,人家安衍伯好不容易找到了孙子……赶去尽天伦之乐,你……莫非也要同去?还是跟哥哥们、多喝两杯为要。”
“你……”薛放见问不出什么来,随手把人一丢。
那人撞在墙壁上,顺着墙滑在地上,嘴里兀自嚷嚷:“十七弟,来,我敬你!”
薛放轻轻地踢了他两脚,叹了口气,回头看见杨佑持跟杨甯还站在那里,这才又走了回来:“罢了,这儿没什么好呆的,换个地方。”
杨佑持大喜,赶忙答应,下楼的时候又问:“十七,你最近为什么总打听安衍伯一家,总不会跟老爵爷有什么过节吧?”
薛放哼了声,没回答,却长长地吁了口气:“我跟他没过节……少不得等姓俞的回来再说。”
俞星臣办事极之缜密。
自从羁縻州跟温英谋联手之时,他已经在想后续。
包括薛放生疑,从温监军口中得知真相这一点,俞星臣也预先想到,比如薛放追问起来,他该如何完美解释。
把杨仪的事情栽在安衍伯身上,绝非临时起意。
他早知道安衍伯因思念孙子,已经举家离京。
但这件事他可没跟杨甯说过。
可杨甯自非等闲之辈,只从薛放这一句话,她听出了端倪。
杨甯本觉着,可以仍旧笼络薛放,用些温柔手段,一步一步叫他完全降服。
但同时她又觉察到,薛放……跟之前她知道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那双令她不寒而栗、几次成为她噩梦主角的眼睛里,仿佛多了点令她觉着陌生而不安的东西。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杨甯走了一步险棋。
他们换了一家安静些的茶楼。
薛放吃了两口茶,很少开口说话。
世人都看得出他有心事。
杨佑持不太敢随意跟他说笑,便看向杨甯。
杨甯少不得露出十分惑人的笑,贴心而又天真:“十七哥,你怎么郁郁寡欢的,是不是因为老侯爷的病症?要不要让父亲过去看看?”
薛放稍稍打起精神:“不必,没什么。”
杨甯道:“若不是因为这个,你……必然是才回京,心里还记挂着羁縻州吧?毕竟是呆了几年的地方,一时离了自然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