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正把那些处置过的文书归拢,灵枢从外头进来,急忙说道:“大人,刚才神鹿城来人,送了一封初军护的信,我听他们说,那信是给您的,可是被薛督军截了去。”
俞星臣心念转动,忙起身要出外。
才转出桌子,就见薛放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俞星臣脸色一变,看看那已经被打开的信,又瞅瞅薛放的脸色,忍着不动。
薛放却瞥了眼俞星臣,说道:“十四从神鹿城送回来的信,我怎么看不大懂。”
俞星臣抬眸,平静无波地又看薛放:“这是给薛督军的么?”
薛放笑道:“这上面可没写给谁的,我看看有什么要紧。”
俞星臣淡淡道:“送信的人明明说是给我的吧。薛督军什么时候有了私拆别人信的爱好。”
薛放哼道:“谁稀罕看?要不是十四送的,我连理都不理……”说着把那信丢到桌上,又道:“听你的口气,倒好象你跟十四之间,比我还亲近了。你少跟我来这套,别说一封信,就算他的终身大事,我也能管。要是他眼瞎看错了人,我就要敲醒了他。”
俞星臣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忙拿起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初十四在信上说,决明是要去寻一个奇怪的人参,只是有些棘手。
他还解释了决明之所以去寻这人参的原因,是担心他的母亲身体不好,种种。
俞星臣先飞快扫了一遍,又从头仔细看过二次。
看完后,他缓缓地吁了口气。
旁边的薛放已经在椅子上落座,此刻斜睨着他,说道:“这决明的母亲不是在武威么?听说先前杨仪给他看过,不是好了么?”
俞星臣道:“那人是元气大伤,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了的,何况决明……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薛放抬头看天,琢磨了会儿道:“既然是这样,倒也罢了。不过这人参哪里找不到,非得跑到长生南山去?大冬天的,哪里寻去,且还有那大老虎,万一再跟胥烈似的,那就得不偿失了。早点儿叫他们回来吧,十四也是呆了,又巴巴地写什么信呢。”
俞星臣扫了眼那信,道:“决明做事自然有道理,还是别拦着他。何况初军护也自有分寸,应无大碍。”
薛放一笑:“俞监军,你很相信十四啊?”
俞星臣的唇一动,便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便道:“初军护武功高强,为人精明机变,性情又直爽,做事妥帖,我自然相信。”
薛放道:“这么多赞美的词儿,那你是喜欢他了?”
俞星臣道:“盛赞一个人,自是欣赏之情,若说什么喜不喜欢,便狭隘了。”
薛放嗤之以鼻:“老奸巨猾,真非良人。”
“老奸巨猾”四个字,有点耳生。
俞星臣细品“良人”这个词,静静地看着薛放。
他的手指轻轻地揉了几揉,最终并没有出声。
俞星臣只道:“我们走后,此处的事,就多劳薛督军了。”
薛放道:“不用你操心。”他说完站起来,拄着拐杖向外去了。
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虽然也每每狂诞无礼,但都是带着些许调笑不羁之意,仿佛“熟人”之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薛放的话语跟眼神中,常常是藏着真切的锋芒。
俞星臣目送他离开,又垂眸看向桌上的信。
灵枢在旁道:“大人,初军护是有什么事吗?”
俞星臣沉默。
初十四在信上写,决明是为了他的“母亲”的身体,所以才去找人参。
但是俞星臣在看第一遍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那“母亲”两个字,分别都少了一点儿。
如果只是一个字缺比划,那应该是写信的人无意中遗漏,但如果是两个字都缺,那便是故意为之了。
俞星臣闭上双眼,朦胧中仿佛已经明白了初十四的意思。
决明确实是为了一个人上长生南山的,那人,是等同于他的母亲一般的人,只差“一点点”。
初十四没有将决明说的那些话如实描绘,甚至半个字没有提杨仪。
但俞星臣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真相。
要不是情形紧急,决明为何不告而别,独自上山。
若不是非要不可,初十四何必写信,如薛放所说,他早带人回来了。
俞星臣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回去。
自从上回他见过杨仪后,心中便时不时掠过她那越发飘渺的神情,纸上画中人一般的影貌。
纵然是在前世,从杨府到俞府,她也不曾这样过。
除了……
俞星臣想起,那时候杨仪有了身孕,起初犯妊娠的时候,常常几日不能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