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榻上薛放皱皱眉。
江公公忙叫道:“十七爷!”
初十四跟黎渊赶紧上前。
薛放微微睁开眼睛。
忽然看见四个脑袋挤在自己面前,把薛放惊的一哆嗦。
目光在四人脸上转过,除了初十四外,他特意盯了盯其他三人。
“江公公?”
江太监忙答应了声:“哎!十七爷你醒了?”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能认人吗?”
初十四瞪大眼,却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谁?”
薛放道:“十四。”
初十四一喜,指着黎渊:“他呢?”
薛放皱眉,过了会儿才道:“第二讨厌的……该叫你什么好呢……”
黎渊侧目,嗤了声。
晓风按捺不住:“十七爷我呢?”
薛放将目光投向他,眼神忽然变得柔和:“晓风。”
晓风大喜,几乎想扑到他身上,又怕碰到他的伤,惊喜地叫道:“十七爷真认得人了。”
薛放却舔了舔唇,有点迟疑地说道:“杨仪……”
初十四察觉他在说杨仪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隐约仿佛还有些许……难得一见的“恐惧”。
黎渊瞥着他:“杨仪怎么样?”
薛放又润了润唇:“她是……”话到嘴边,却又改口:“她在哪儿?”
黎渊跟初十四都意识到,薛放本来要问的应该不是后面这句。
晓风却忙不迭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仪姑娘才又去了医官署。”
薛放的喉头一动,心怦怦跳,想起身又动不了:“扶我一把。”
初十四跟江太监慌忙帮手,小心扶着他坐了起来。
薛放看看自己被裹的跟粽子一样的双手,眼神变化:“我要见她。”
黎渊道:“你见她干什么?”
薛放对上他的眼神,又看看自己的手,脸上却逐渐露出一种悲欣交集的神情。
医官署。
这半个月来,医官署里的医官、药侍,以及城内的大夫……乃至于从北境各地赶来的大夫们,皆都忙的如同陀螺一般。
甚至北境之外地方上的大夫们听闻北境缺乏医药,竟都纷纷赶了来支援,这些人自然都安置在医官署里。
另外还有其他州县所捐献送来的药材种种,也源源不断。
今日,正又有一批从关内运来的,却并不是药材,而是杨仪之前点名要的东西。
是一坛坛的酒,足有上百辆的马车,运送的全是酒水。
医官署们见如此的阵仗,不敢轻易接收,忙报知杨仪。
杨仪亲自前来,打开一坛,亲自舀了一碗喝了口,便给了其他众人尝过。
一名大夫道:“这个味道……大黄,白术……”
另一人道:“还有防风,桂枝!”
“有点花椒的气味!”
七嘴八舌地说到这里,杨仪笑道:“那众人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酒了。”
大家面面相觑,齐声道:“屠苏酒?!”
杨仪道:“确实是屠苏酒,我因先前散回元汤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所以曾写了药方,命人去准备,今日总算送来……正是时候,也算是……定北军的庆功酒吧。”
众大夫大喜,又盛赞杨仪想得周到。
不过这么大批的酒,运送的也不是太医院的人,可又是酒,又是药物,这一批花销必定不菲。
王太医问道:“永安侯,这是哪里来的?”
杨仪轻声道:“是我叫人采买的……陆续还有几批,不走太医院的账,放心。”
想来也是,若是照她这个花销法儿,太医院怕是要被掏空了。
王太医苦笑道:“永安侯,你这样……”
杨仪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声张。
于是又吩咐医官署几位,跟定北军交接,把酒送去。
此处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众人簇拥着杨仪送她出医官署,有人问起薛放的伤势,杨仪只说正恢复中,又有人叮嘱叫她务必保重身子,她也只答应着。
这十多个人一起跟着她,才转出了院门,便见前方厅门处站着一个人。
杨仪抬头看见,怔住。
身畔苏太医叫道:“薛督军……”
薛放旁边是江太监跟晓风,背后是初十四跟黎渊。
望见杨仪的瞬间,薛放先是屏住了呼吸,然后他迈步向这里走来。
但他腿上的伤实在不便,江公公跟晓风尽力扶着他,薛放却不肯叫人扶,推开江公公,身形踉跄。
四目相对的刹那,杨仪心中想起的是薛放向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动作。
以及她跟俞星臣的那句话——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杨仪的唇抖了抖,站着没动。
直到看他几乎摔倒,杨仪再也忍不住了,一撩袍摆,迎了上来。
薛放勉强稳住身形,抬头,见杨仪已经快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