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妇人们也纷纷围过来,看到自家孩子睡得无邪,只觉着一路辛劳寒困,都且不算什么了。
“永安侯!”望凤河的谢知县赶到,惶恐行礼:“不知、不知永安侯大驾光临……”
杨仪道:“知县大人莫要多礼,这里是我在路上遇到的萧县的百姓,本要去威远,天黑不便,在你这里歇息一宿,能不能请代为安排住处,饭食等?感激不尽。”
谢知县的嘴唇哆嗦:“这这当然可以,只是……”他欲言又止,咬牙道:“是是是,都包在下官身上。”
此时杨仪发现,他脚上一双靴子,沾泥带灰,边儿上仿佛还裂了口子。
细看他身上,并没有翻毛衣裳,只一件官袍,底下可能套着什么,但并不多,透出几分孤寒。
谢知县却又笑道:“永安侯初来,就先歇在下官的县衙里,虽是寒微,至少还能遮风挡雨。”
杨仪若有所思地:“不必管我,且先安排百姓,他们走了半夜的路,已经乏累不堪了。”
谢知县连连点头,竟没有叫主簿等,自己跑到跟前询问一名老者,大概是问多少人,男女人等。
然后他很快就吩咐身边的衙役,道:“分二十人,去驿馆里住,叫他们烧汤烧水,再分三十,安排到张员外家里,拜托他好生看顾。”
又叫了两个人来,道:“本县孙员外,钱员外,王先生,陈大夫,苏老先生,赵主簿家里,各自领五个人去,叫他们照看……不对,赵主簿家里才生了孩子,他家不要去了。”
竭力又想了会儿,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其他的人就都安排在县衙。”
瞅见杨仪没有进内,他便在小厮耳畔低低地说了两句。
小厮赶紧入内去了。
初十四走过来对杨仪道:“这个地方太过穷困,暂时住一夜,明日再说吧。”
杨仪进了县衙,正向内,一个妇人鸡飞狗跳地迎了出来,嘴里念叨:“要是骗老娘高兴,看我不揪下他的耳朵!”
杨仪正不知是谁,一个跟着她的县衙侍从道:“回大人,这是我们知县夫人。”
杨仪大为意外,见这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棉袄,下方裙子,看得出都是旧的。
她远远地望着杨仪,惊喜交加,双手往大腿上一拍:“真的是永安侯?哎哟!我还以为是唬我的呢!”
这妇人的声音极高,一阵风似的卷到杨仪身边,又赶紧跪地磕头。
杨仪不明所以,忙要搀扶,斧头抢先一步上前扶住。
谢知县的夫人喜不自禁,赶紧将他们接了入内,迎到内室,屋内还算暖和,只是……不像客房。
知县夫人笑道:“请您稍等一会儿,我立刻换一床没用过的干净被褥。”
杨仪制止:“不必,这里是……”屋内的陈设虽然有些简朴,但根据方位,却也看得出是主人的房间,她试着问:“是贵夫妇的卧房?”
潘夫人呆了呆,笑道:“什么‘贵夫妇’,吓我一跳,横竖永安侯您只管住着,这里烧着暖炕,别的屋子里没有。”
“不可,我在这里住了,你们呢?”
“我们不管在哪里都行,怎么凑合不了呢。好歹您来了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虽然有些破烂……”潘夫人似有点不好意思,又赶着道:“我去叫人烧水做饭,拿被褥,您先歇会儿。”
她竟不由分说退了出去。杨仪叫都叫不回来。
此刻初十四去外头查看跟着来的百姓是否安顿妥当,杨仪看向夏绮,夏绮笑说:“这里的人大概都这样,他们这儿比不得别的地方,这一间房只怕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了,你就住在这吧,你身子弱,不可硬撑。”
杨仪叹道:“来到北境,真是像是见了世间众生相。”才坐下又站起来:“不对,我得去看看仇大。”
她吩咐斧头让他好生陪着决明,正欲向外,却见门口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探头探脑。
杨仪起初以为是跟百姓们一起来的哪个,那孩童却小声问道:“真的是永安侯吗?”
杨仪细看他的衣着,也是一件小棉袄子,看着像是自己做的,针脚粗粗:“你是……”
门外姜斯道:“这是谢知县的公子。”
小公子好奇地望着杨仪:“永安侯不是女子吗?”
杨仪笑道:“我是啊。”
小公子摸了摸脸:“哦,真的是。”天真无邪地向着杨仪笑了。
杨仪喜欢这孩子可爱,发现他的嘴角似乎有什么东西,给他轻轻擦去。
这一抹,却感觉小孩的嘴唇很干。无意中摸摸他的头,也很热。
她讶异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谢小公子摇头。
但他身上异常的热,手心更是。杨仪忙先给他诊了脉,只觉着体内确实是有些虚热,但小孩儿穿的并不多,也不是风寒等症候,而且也说并无不适。